来到墨市有六个年头了。覃晓莉在那小小的破工厂里渐渐干的不耐烦了。怎么办?论本事,两层嘴皮挺会翻的;论长相,是看后觉得不好惹的那种 – 看到不顺自己心的事儿,她眼睛一瞪,双手叉腰:“姑奶奶皇天老子都不怕,还怕你这无名小子!” 让人马上想起大革文化命年代串联盛行时,火车上身着不知哪里弄来的军装,梳着两翘辫子并腰绑五寸宽皮带的女红卫兵,手举绳子,嘴里对在地上爬着的剃着‘阴阳头’的地主分子吆喝着的架势。
我这样的人怎么能把大好年华埋葬在这小小厂里?在华人圈里怎么也得搞出个名堂来,是‘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时候了。凭自己是‘革命后代’那点在国内的关系,做点生意该是大有希望的。小生意,有啥搞头?还让人看俗 – 姑奶奶可是有点身份,好歹也是有这么些人称我是他们‘主’的人。这么一想,说干就干。厂里请了假,回国一转,回来有了点子。
当然卖狗肉,羊皮就得先挂上。要做就做大的,我就看不起只在唐人街小打小闹的那种什么烂活动,必须打入主流社会,才能赚大钱。立马华文报上大登广告,标题醒目:‘本公司将于时机成熟时开办‘中国民间艺术独秀海锡泥娃展览会,为澳中两国文化添瓦加砖,请有志合作者及早与我联络’下面小字说明:此为第一个与澳洲主流社会合作的文化交流项目 – 海锡泥娃是我国文化大使,也与时具增早与国际接轨,为此我们将展出创新项目西方娃娃代表‘芭比泥娃’新形象,以配合芭比娃娃诞生五十周年。届时将邀请国内知名大阿福泥娃民间艺术家亲临此地当场表演,还将出版专题摄影集,印销设计缤纷的泥娃T桖衫。。
覃晓丽越想越美,似乎已看见花花的钞票从她展览会门口雪花一样的飞将进来,让她满屋抓来抓去不见目标。得意自问:谁让咱这脑袋特别好使:‘文化交流’的名称最好,优雅又高尚,最重要的是有了个项目,就可名正言顺申请政府经费,向外界拉赞助 – 办成办不成那是另一码事,伏笔‘时机成熟’早已埋下。这萝卜吃一段斩一段,可谓拿到一钿是一钿。果然过不久就有起色,还真有个小傻报名合作,热情高涨地到她曾有多年交情的华人富商处筹到了一笔大赞助,第一桶金送了过来 – 澳币三千八百八十八元, 一个子儿不少的乖乖进了自己公司的账户,到嘴的肥肉哪有客气之理?!这三只手拿田螺的事,皇天老子的谁管得着?才犯不着就一锤子买卖的公司去交什么注册费 - 法律就靠边站吧!本来什么交流公司的就是个门面而已。
钱一拿到,神经细胞不可抑止地开始活跃:好久没爽爽心了, 今晚姑奶奶要去赌场试试运气,想起那发牌小子的俊样,真有迫不及待的心情。弄不好三千转手就是一万三了,数现钱才是最快活的事!想到这儿,厂里特请了半小时的假,提前下班直奔银行,提了那笔钱,赶快回家匆匆晚饭洗漱完毕,不到七点已经带着一大手袋(可装赢的钱)和里装的小纸包,神采奕奕坐在City Loop火车上直奔南十字星火车站。正好有个前卫打扮的年轻人旁有个空位,她嫣然一笑的坐了下来。七点半不到就来到了老相好皇冠赌场的大门。 进门只见人头挤挤,黑头发总是多过黄头发的。她先要隔包捏把纸包提足神。 怎么回事?听不到捏纸声。再仔细摸,摸到毛边?咦,包的外面近底部有点不对劲儿,赶紧跑到灯光下细看 - 顿时花容失色。只见那包凭空被划了一大口子,长度真好略宽于纸包的宽度,钱换主啦!这才想起火车上那个坐在身边前卫男子的那双钩钩的贼眼。革命警惕性不高,后悔莫及,后悔莫及呵!好在谭晓丽一向看得开,一来这钱非自己辛苦所挣,二来姑奶奶还在要赞助。尽管前面因有一天她的利用别人做自己的生意受到筹委会各位的质疑,不得已摊了牌,‘有志者们’早已散伙,现在复做光干司令。当时还回敬想替出资方拿回支票的小傻一句话:“不参加了想讨回赞助?!让赞助商自己写信来要!”这简直是易如反掌地捡个法律词汇就抵当过去啦,真是看扁了姑奶奶,谁要你那么笨,白活了,过河拆桥都不懂! 算了,千金散尽还复来,今晚无好运,打道回府。话这么说,毕竟是花花银子关性命的事,整个晚上提不起劲来,凌晨过后才昏昏入睡。
眼看到了周末,决定去小姐妹陈大婷处散散心。两人一向混味儿相投,看看她有什么招儿让我试试。陈大婷从没委屈自己的名字,以包打听见长,周围邻里街坊,华人圈里三姑六婆全在她脑门的左右频道里。进门寒暄一过,她便扬起高八度的嗓音,瞪着眼嚷嚷:“你说这世界奇亦不奇,前两天对面过几个门面的那个小子,神经不知怎的搭上了,向上门募捐的救世军贡献了一大笔赞助,还请他们一定送往皇家墨尔本医院,用于他所知的一个患白血病孩子的治疗。这鬼平时还做些偷鸡摸狗的事烦别人呢。世上还真有人要做雷锋!”
至此,谭晓丽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捐多少钱啊?’‘凑了个吉利数,整整三千八百八十八元澳币。’
这回轮到这位不顺心的姑奶奶做大傻了:“哦,。。。。。。。!还真有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