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0, 我在放声高歌。
只是窗外夜色如墨,深如大海。孤灯之下,电脑面前,我在夜半歌声罢了。
我那淡薄的声线,尽量做到如泣如诉,但是无奈天赋太差,总是上气不接下气。我缓缓地吐了口气,慢慢地关上我的电脑。决定不再折磨自己的耳神经。
我的心莫名地牵挂着一件事,这件事,以往每天都发生,我也觉得稀松平常。但是今天,当这件事情暂时地休止,我的心却在隐隐做痛。
那就是,母亲每天晚上9:30的电话。
在她临睡之前,她总会给我一个电话。而今天,父母去宝岛台湾旅行了,我的黑色的电话于是变得象石头一样静默。
通常母亲总是问我:“你吃过晚饭了吗?” 而我也总是回答:“妈妈,这么晚了,我当然吃过了。” “你要多吃点,你很瘦呢。”虽然我的肚子上有着明显的赘肉,但是她总担心我营养不良。通常是,话说到最后,她会小心翼翼地,但是又藏着掩不住的同情:“你,一个人,冷清吗?”这时,我会明显地把自己的嘴角咧开,尽量地用最欢快地语气,高声哈哈笑道:“ 我很好,我一个人,很自在啊。”“哎…”她通常会轻轻地叹口气,“小姑娘满坚强。”尽管我三十五岁了,她还是叫我“小姑娘”,而在我的婚姻失败之后,她每天则是反复地唠叨:“你将来可怎么办哦。”有时,她也会给我提建议:“再过些年,你去大学里领养个孩子,等你老了,就会把你当亲人。”当我告诉她,前夫正在愉快地恋爱时,她则很轻松地回答:“没什么,不要难过,他生了孩子,孩子将来说不定还能照顾你呢。”
我想依照母亲的想象,从小总是多病的我,发如雪、鬓如霜时,无人照顾,形单影只,样子真是可怜。我会继续把嘴角大大地咧开:“哈哈哈,担心什么,我会去养老院。条件都很好,你不要担心。”她则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笑得时候,心在流血。”
这让我非常无语,我这时只能异常温柔地说道:“妈,你乖,睡吧。”“哦,好的。”母亲轻轻地收线。
而今天,我知道电话铃声再也不会有任何动静了。
我的电话,默默地注视着我,成为敬亭山,与我相看两不厌。
今天,爸爸妈妈去旅行了。我这才知道,我平时的孤独,其实是多么地虚假,今天,我体会到了彻底的孤寂----没有人真正地把我念想,我唯一的两位亲人在那亚热带的湖水边。我与他们之间,隔着遥远的九个昼夜。
总有一天,我们会彻底地分开,那黑洞一样的宇宙,会卷走所有的牵挂和叮咛。周国平说:我们每一个人,无论年纪多大,如果失去了父母,就都成了孤儿。这是宿命,人人逃不掉的宿命。
凌晨12:30,上海的周六。
我干涩的歌声早就息止,窗外偶见灯光亮起。
我默默地爬上床,月色倾泻在我的被子上。我缓缓地侧转身,有湿润地液体悄悄地从我的一只眼,快速地,静静地,奔向我的另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