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代末，他父亲的一个同事开了一个玩笑，征募了这个‘弱智儿’。因为德国治安警察（希姆来的机动警察部队，包括大量无资格的非纳粹中年国民）正在迅速扩充。

“于是雷因哈特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完全迷迷糊糊的世界，权威，纪律，着装，最使他骄傲的，是那套漂亮的带有闪闪发光的铜纽扣的制服。他惊异地听着他的新同事们讲以往英雄的故事。其中有些是镇上或乡间警察，有的是消防队员，或者仅仅是助手。他们在新编治安警察里的任务开始是‘增强法制和保护忠诚的帝国公民’。雷因哈特开始注意到，在他被众人当作耍笑对象以来，他一生第一次受到人们的尊敬。当然那是他的制服和枪所起的作用。但是他为他新找到的权力而得意洋洋。现在他可以对人类进心报复了，而且他越利害，他的同事们越不会瞧不起他。

“1939年九月，希姥来命令治安警察头子库特-达鲁格派六千人前往波兰，紧跟在陆军部队后面。两个月后，波兰垮台，它的犹太人成了烤炉中的鸭子。达鲁格把他的警察增加到两万五千人，以便更好地射杀这些鸭子。

“焚烧犹太教堂占用了雷因哈特的部队大部分时间。一开始他们只是射杀那些有问题惹麻烦的波兰人雷因哈特发现这比打人更更有劲儿，虽然他把警棍打得人们皮开肉绽以及被打者的尖叫声令他无比满足。他从小受够了父母揪脖领拧耳朵的滋味，这回该倒过来了。

“94年末，雷因哈特的部队随另一个特种杀人部队，即‘穿插团’开进苏联，希特勒给希姆来下达了大批任务：消灭苏联的犹太人。他需要善于杀戮男女老少的警察。雷因哈特和几千名其它非纳粹、非SS队员的普通警察有幸被编入，凭的是血腥地清除犹太人聚居地和乡村的犹太人，集体屠杀，快乐地杀人。

在三百万闪电战武装中，陆军首先进行了扫荡。在新德国阵线的后面，希姆来的穿插团, 党卫军，治安警察和某些魏玛组织大肆屠杀犹太人。他们逐个，逐户甚致整村、整个监狱集体屠杀。有时一次一百人，有时一千两百人，甚至一次扫荡杀死三万人。

苦难难以想象。长期以来许多这些血腥的事件已被遗忘，即使是大规模的屠杀。但是，德雷克，不要以为雷因哈特和他的同伙们，那些中年警察是正宗的纳粹分子或党卫军分子，因为他们大多数不是。他们只是一些平民，他们帮助德国在其新占领的土地上实施种族单一化，同时避免真正的战争危险。日复一日，在死亡之路上的整整三年中，他们继续着对人类的“优选”。许多治安警察得到了铁十字奖章，但他们中很少有人佩戴。他们最辉煌的时刻可能是1941年在巴比-崖，在那里雷因哈特的组织杀死了三万三千八百囚徒。

露斯姨妈没有一次把雷因哈特的故事讲完；我让她按她自己的快慢进行，因为我始终注意到勾起这些回忆对她健康的影响。既不随意打断她，她的目的也不是要我知道故事的全部细节。当每一盘录音带用完时，我将它编上目录，注上日期。

在那些空荡荡的年月里，在诊所里的起居室里无所事事，雷因哈特的故事本应到处流传的，既吸引人，又使那些惊骇的听众听得毛骨耸然。当时我无疑是被排除在外的，因为我太年幼。当后来在我们渥太华的公寓里露斯姨妈最终把雷因哈特和我联系起来的时候，我对这个人充满了厌恶，不管他是误入歧途或着是愚蠢。随着她继续和我讲他的故事，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困惑能不能把那些残暴的恶行简单地归罪于纳粹。雷因哈特的杀人伙伴们显然不比他更纳粹，也不是容易铸塑的年轻人。虽然希姆来，这个德国庞大的警察恐怖机器的首脑，以及他的副手海德里希在战争期间才四十出头，大多数治安警察都比他们年纪大，对于道德和大屠杀都有能力得出自己的见解。

如果雷因哈特告诉他的上司并推托不做，拒绝向手无寸铁的波兰人开枪，他会被他的长官处死吗？我问姨妈。

“哦，不。这个他很清楚。他的首长常常对他的部下强调，如果他们对杀人的差司感到担心，他应当申请做其它工作。雷因哈特的一些朋友确实申请了别的岗位，没有人曾受到惩罚。

“那么为何雷因哈特不要求换工作呢？”

“这个我当然问过他。他总是非常诚实。但是他从没感到需要为自己辩解。他只是想把一切告诉我们。当然当一开始加入治安警察时他不知道他的工作包括杀人。然后，当他的上司命令他第一次杀人时，他只是在执行处死潜伏在党内的派系分子。后来这些“派系分子中包括了许多女人，儿童和老弱残者，他被告知杀死这些人是为了建立更好的伟大的德国。”

“在另外外的时候，雷因哈特向我们保证他从不仅仅是因为谁犹太人而杀死他，而是因为他们“帮助派系分子”。他的长官总是激励那些热衷杀人的人们，提醒他们在德国的后方，他们自己的家人正在遭受轰炸，他们的妻儿正在被敌人杀戮。于是，消灭波兰和俄罗斯的男孩女孩有甚么不对？雷因哈特还承认他站在他的部队一方是基于他的残忍的名声。同龄人的压力至少是他的行为动机的一个关键因素而且是有力的因素，我想象，因为这促使他去每天杀害儿童，长达两年之久。他从未经受过愤怒反击的子弹或者拳头。他所听到的都是悲痛的呼叫，乞求怜悯，以及排着长队、光着身子待毙的人们发出的可怕的吼叫声。

他的长官显然很善于动员他的部下，他在每项“工作”之后给他们发一杯额外的白兰地，在营地为他们举行派对有时他们会唱上德国歌曲，唱他们的家庭，孩子，还有圣诞树甚么的。有时候，他们的中尉会站起来朗诵德国诗歌，提醒他们帝国是欧洲文化的中心。偶尔，一位医官会给他们讲如何正确地杀人，用一张挂图，上面标出了颈子、太阳穴，那些是最佳目标；教他们正确装上刺刀，这样步枪离目标正好八英寸，不会浪费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