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如初见---- 大朝
夜深人静,常会在脑海裡不停地检索,总想找出那花园的特别之处。
其实,我知道,那花园确实没什麽特别的。她只是很实在,很朴质,很温馨,很适合我少年时代的心境。所以,她在我心中最美。
一旦,人们把什麽放进心裡,她便神圣起来。只如初见,美好便永远凝固在心田。
石门一中图书馆的南面,是一个规模不小的花园。面积约有三、四亩大,呈正方形。花池和佣路皆红砖砌筑,和北、西、南三面红砖、红瓦的建筑和谐地融为一体。东面是开放式的小树林,说是小树林,着实不够确切,那裡的树大多都有七、八手粗,两三层楼高。
我第一次走进这个花园,是在9月中旬的一天。这时的花园既有夏的蓊鬱,又有秋的绚烂。那一瞬,她给我留下了一个永恆的印象,静若初子,活脱脱一位恬澹而羞涩的少女。
那是一个兼融并蓄的花园。种植的花草有随处可见的鸡冠花、芍药花、朱顶红、美人蕉;也有不大常见的杜鹃、丁香、月季、玉兰;还有难得一见的牡丹、百合、连翘、春兰。特别是那紧靠雨廊的两棑西府海棠,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为花园平添了几分大家闺秀气。
春寒料峭,杏花便如痴如醉地娇豔起来。将冬日残存的一丝肃杀,清扫的乾乾淨淨。人们沉寂的心也如地下的蛰虫开始苏醒,变的欢欣。
三月下旬,园内的两大棑西府海棠开始挂蕾。红豔豔的花蕾,攒三聚五地挂满枝头,煞是好看。初放,浓如胭脂,似一袭紫袍加身,雍容华贵。及开,花色渐粉,更显娇豔。树间繁花似锦,花间幽香缭绕。置身其间,让人陶醉。若在廊下静坐展卷,慢慢品味,惬意,享受。
海棠,古代称“柰”(nai),到唐朝时方出现“海棠”这一称谓。海棠是中国特有的植物,是我国传统的名花之一,素有“国豔”之称。唐•贾耽着《百花谱》,誉海棠为“花中神仙”。历代文人题咏不绝,一代大文豪苏东坡对海棠情有独锺,吟出“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名句,穿越千古,传颂不衰。着名女词人李清照一首《如梦令》“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谁问捲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赋予海棠无限幽远和幽雅之美。一句“应是绿肥红瘦”,把海棠的俏丽、俊秀和怡然,娓娓道出。成为海棠独步百花的传神写照。
踏青节一过,春天的步伐更加矫健。迎春黄了,一串串、一蔟蔟金灿灿的花,映得园内分外明亮。玉兰白了,丁香紫了,杜鹃粉了,一支支、一朵朵,幽香弥漫,娇嫩欲滴。蝴蝶兰开了,五彩斑斓。朱顶红绽放,红通通的一片。花石榴嫣红似火,夺人眼目。园内蜂蝶飞舞,百花争豔,一派春光无限。
初夏,暖风习习,吹绽花园中心那一池荷花。如亭如盖的荷叶依依嫋嫋,白裡透粉的荷花托着碧玉般的莲蓬,嫩黄的花蕊彰显着荷的蓬勃生机。金鱼懒懒地摇摆着长尾,游荡在荷梗与水草间,为葳蕤宁静的夏平添几分动感。
荷花又称莲花、水芙蓉、芙蕖。宋•周敦颐《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生动再现了荷的纯洁、素朴。《群芳谱•荷花》曰:“花生池泽中最秀,凡物先花而后实,独此花实齐生,而节疏通,万窍玲珑,亭亭物表,出淤泥而不染,花中君子也。” 覌荷花“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的英姿,思荷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淨植”之韵致,活脱脱一个遵德守道、谨言慎行的君子。南宋•许顗《彦周诗话》称,“世间花卉,无踰莲花者,盖诸花皆薰风暖日,独莲花得意于水月清渟逸香,虽荷叶无花时亦自香也。”寥寥数言,荷花独立特行,洁身自好的美好形象已跃然纸上,亦可见其在国人心中的崇高地位。
荷花与佛教亦密不可分,佛祖释迦牟尼便诞生在长满荷花的蓝毗尼花园。佛教义中尊荷花为“正觉花”,化身为“清淨无染、光明自在”,或为佛驾,或为佛擎。使荷花成为人间、天上共有共用之物,圣哉矣!
金秋时节,豔阳高照。花园内的花花草草舒展着腰身,卯足了劲,各显身手。素有“花中皇后”之称的月季,从四月上旬初绽,虽已曆半年之久,仍精神百倍地怒放。日日姹紫嫣红,月月五彩斑斓,确不负“风流天下”“花开四时”之盛名。难怪有“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的讚誉。在人们的精心培植下,月季更加娇豔,花色更全,品种更多,花期更长。如今,月季已被家乡奉为市花,成为人民心中的亮丽名片和精神象徵。
色彩浓豔的菊花、美人蕉、鸡冠花、雁来红象一支支蘸满油彩的大画笔,把花园的秋涂抹得富丽堂皇,而又妍丽沉着。以往,在没有见到此花园时, 想到秋,凋零、肃杀之感便会涌上心头。现在,眼看着秋在园内一派勃勃然的景象,顿感身心生机盎然,犹如置身于盛春之中。不由使人吟出“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千古名句来。
如果说,春是萌发和新生的肇始,夏是成长与成熟的历程,冬是蕴藏和孕育的温床,那麽秋则是收敛与张扬的舞台。如真得论起来,秋的气韵是最充盈的,也是最美的。秋的张扬是那样放达,洒脱,飘逸,痛快淋漓。而其中内涵的收敛,使秋的张扬,外感辉煌,内感深邃。覌之让人爽朗,舒坦,叹服。
从入夏到深秋,知了在园内不知疲倦地咏唱着。有时高歌,有时低吟。伴着百花,演义四时。 沐着雨露,彰显春秋。让人感悟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禅林玄机。理解着“世界是至真,至善,至美。”的华严境界。
暑假过后,花园内硕果累累,一片丰收景象。苹果、石榴、沙果、海棠挂满枝头,石榴在徐徐秋风中咧嘴微笑,深紫红的石榴仔饱满水灵,晶莹透剔,望之,馋涎欲滴。澹黄色的沙果,绿中泛白的苹果,泛着蜜蜡般光泽的西府海棠,都已半边绽出红润,粉朴朴的,招人喜爱。特别是那两排西府海棠,密密匝匝的海棠果将枝条压得几近挨住地面,黄灿灿的一片。传递出会心的丰收喜悦,黙颂着天地的无私奉献。
记得,每年第二学期开学约半月后,学校都会责称学生会,将花园内收穫的水果以班为单位分配给同学们,老师也有一份。虽然,数量很少,不过一把海棠,一愣苹果,两三个沙果。但大家都很珍惜,很满足,也很感谢学校。因石榴太少,无法分享。师生一致同意,将石榴送给学校的退休老员工。
冬日,白皑皑的雪覆盖了大地,也掩去了花园裡的生机,一切归于寂静。那花园在我眼裡、心裡仍生机盎然。花开花落,花败花荣已俨然入心,与我灵肉一体。
日后,跑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阅花园无数。其中,不乏名苑。但,唯此花园,只如初见,春夏秋冬伴我入梦,月缺月圆参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