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非洲 （一）----李蕴
我是一个黑孩子
我的祖国在黑非洲
黑非洲，黑非洲
黑夜沉沉不到头……
这是五十年代我上小学时,听到的一个来自上海的红领巾合唱团演唱的歌曲。歌声很甜，合声很美，指挥是一位穿着一身黑衣服的老师。正是这支美妙而有些悲哀的歌曲，让我记住了黑非洲——一个遥远、陌生的地方，一片充满饥饿和战争的土地。长大以后，画报和电视让我一直觉得非洲意味着一望无边的原始森林，漫山的野兽嘶鸣咆哮，瘦弱的黑色婴儿嗷嗷待哺，露着雪白牙齿的黑皮肤母亲睁着绝望的双目……
今天我真的踏上了非洲这块土地。眼前的景象，让小时的歌曲，多年的传说和平日的想象渐渐远去。
南非的美，散发着欧洲风格的优雅气味。所有气势雄伟的建筑都被花园簇拥着，以蓝花楹为首的草木、群花、树木得意地伸出双手，衬着一个个微笑的黑色面容。擦肩而过的黑人们向你投来热情友好的目光。
南非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亚的总统府前，竖立着高达近十米的曼德拉雕像，脚下是一片柔软的草地，周围铺满了绿树鲜花。曼德拉为消灭种族歧视英勇战斗被关进监狱长达27年，出狱后被选为第一届黑人总统。在总统宣誓仪式上，他邀请三位当年看押他的监狱看守上台，在全世界人面前向三位看守鞠躬，并说，让我们忘记过去，共同展望未来。现在，蓝天下的曼德拉张开双臂拥抱世界，呼唤着一切爱好和平的人们。高山仰止，才能体会到他不屈的性格和宽广的胸怀。
我按动相机用长焦抓拍黑人的笑脸，他们健康，活泼，亲切而自然。一位女士在聚精会神地端详她的手机屏幕，一个几岁的儿子在和他爸爸嘴对嘴亲吻；一个男孩学习曼德拉张开双臂让他家人拍照，还有一位大个子男人走过来要和我合影。他爽朗的笑声感染着我，一只手有力地搭在我肩上让我感受到他对不同肤色人的友好情怀。
这是一片温馨的土地，经过血的洗礼和几个世纪的痛苦挣扎，终于在种族矛盾的深渊中脱颖而出，如狮子一般怒吼着奔腾跳跃渴望崛起。今天的世界惊奇地发现，非洲是一块充满希望的土地。
资料显示，有足够的数据可以证明：过去的10年，全球10个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中有6个在非洲。2011年，加纳以13%的增长速度傲视群雄。而大部分欧洲国家的增长还不到1%，美国只刚刚超过1%。许多过去一贫如洗的国家如尼日利亚人均收入有望在2030年增长两倍，以往一贫如洗的一些国家经济正在腾飞。
非洲开发银行的统计也披露：非洲中产阶级人数约为3.13亿，占非洲总人口的34%，在不到20年内翻了一番。他们预测，到2060年，非洲中产阶级人口将膨胀至11亿，占人口42%，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人口将成为少数群体。
现在，非洲携带武器的儿童少了；教育更加普及；艾滋病感染率下降75%。过去10年来，非洲大陆人口寿命延长1/10；外国直接投资涨了3倍。未来10年，非洲消费开支将翻倍，而人均年薪在1000美元以上的国家数量将从不到一半的国家扩大到3／4的国家。
我们登上了著名的桌山，跃过波光粼粼的大西洋海湾眺望对岸隐隐凸现的关押曼德拉27年的罗宾山脉；我们瞻仰联合大厦，它庄严雄伟，安静平和，象征着南非新的时代的到来；我们登上企鹅岛、海豹岛，看到肥胖的海豹在阳光下栖息，乖巧的企鹅左顾右盼；我们前往非洲大陆最南端——天之漄，海之角的好望角，登上二百多米高的开普角山顶，纵观印度洋大西洋的交汇，享受水天一色，烟波浩渺的奇妙仙境。
南非有号称世界第四大的野生动物保护区。他们用树种配置、丰富的流水、自然倒伏的树木等来体现南美风情。
面包车载着我们去看野生动物。从来是动物在笼子里被人看，在南非却把人关在车里，让动物在外面看车里的人。把相机的长焦吊过去，居然拍到了大象、羚羊、长颈鹿和颚鱼。至于狮子、美洲豹、水牛犀牛之类的只能望尘莫及了。小面包车里拥挤非凡，大家呼啸着一会扑到车左面，呐喊着又拥向车右面，所有的相机一齐发力，还是让一些世界闻名的野生动物走进了大家的视野。
当地人一再警告我们，南非其实很不安全，偷窃多，抢劫多，早晨晚上绝对不可以走出旅馆。可是第二天天刚亮老公就独自走到大街上。一会儿一个像市民的黑人过来，用手比划着让老公跟他走。老公犹豫一下便跟他去了。他们下到一个地下室，里面竟然是一个小卖店。那人把老公介绍给老板便像完成了任务转身走了。于是在老板的指点下老公开始观赏他店铺上的小工艺品。他很快看中一个化妆盒，他显然想到我会不会喜欢，于是和老板用几个生硬的英语词加上所有的手指头伸出伸进地讨价还价。他们都会说美元，“刀拉刀拉”地叫个不停。他们也都会数英文的数字，“一二三四”地又喊又叫，最后生意没谈成，老板失望地看着老公走出了地下室。
老公出门转弯掏出相机正要拍桥边的绿景，发现前面走过来一位黑人父亲领着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两个孩子。他们长眉下明亮眼睛忽闪忽闪，新奇地看着穿着花衬衫的笑眯眯黄皮肤的老公。老公也盯着两个可爱之极的孩子禁不住欢天喜地。
导游早就千嘱咐万叮咛在非洲是不能随便对着人照像的，更不能把相机交给路人否则有被抢的危险。可是眼前是如此和煦的阳光，风儿轻轻抚摸着人的笑脸，身边的树叶发出沙沙的笑声，白云在清澈的蓝色中悠悠飘去……在这样的意境中老公怎么会想到什么抢劫,只见他笑嘻嘻地迎上前去，用生硬的英语单词比划着说可不可以让他和两个孩子照个像呢？那位父亲笑着点头，告诉两个孩子站到了老公两边。老公把相机交到黑人父亲手中,然后两只手搭在两个孩子的肩上。镜头对准了,父亲非常成功地拍下了这个难忘的镜头。
回来一看相片我很纳闷，我老公怎么比南非人还黑。
当老公志得意满地回到住地时，没进大门就被一保安堵住了。他紧张地比划着让老公赶快回到大门里，他用手抺着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咔”在英语里是“切”的意思，他是说自己在外面走要被人杀头的。游兴未尽的老公此时困惑地看着保安一步步退回大门院里。
最令我们回味无穷的，是那座开普敦断桥。
开普敦是南非第二大城市，立法首都。它的美丽闻名于世，包括蓝蓝的海水，白白的沙滩，还有优雅宽阔的葡萄酒庄园。可是它的市中心却立着一座长约30公里穿越市区的高架快速断桥，大桥只有两头中间断桥处竟长达三、四百米，与美丽的城市很不协调。
听当地人介绍说，这座桥建到一半时，发现设计中一个数据在小数点后面第三位出现错误，致使整个大桥不得不停工。如果继续建造就有坍塌的危险。为此，有关方决定拆除已建的桥。可是桥的一头牵扯到旁边的一座私人小楼，小楼不拆桥就不能拆。这家小楼的主人不同意拆楼，原因是小楼是他家祖传的财产，并与政府对簿公堂。承继着英国体制的南非法律规定私人财产是要受保护的，主人不同意小楼就不能动，南非法院判小楼主人胜诉。政府无奈只好在广场两端桥头各修了一条上桥与下桥的通道，通过绕行广场来联通两端的高架桥，“断桥”故事也由此传开。发生了这么多事使那位算错数字的设计师承受不住巨大精神压力，最终走向自杀。小楼主人被当地华人称为“开普敦最大的钉子户”。
南非固然美丽，但她在发展中。非洲固然还有战争、饥饿和种族歧视遗留的创伤，但她丰富的资源和日益发展的教育以及逐渐成熟的法律孕育着她如朝阳雨露滋润下的嫩芽开始茁壮成长。走进黑非洲，每时每刻都被提醒着小心“烧杀抢”，可每时每刻都看到这里的勃勃生机，感受着黑色民族生命力的强大。
这就是南非。
2014.5.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