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小学
大朝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和感受当时的农村教育,谁也想象不出农村孩子学习的困苦和艰辛。
和母亲回乡支援农业那年,我上小学三年级,从石门光明街小学转入家乡村设小学校。临入学的前一天,接到学校通知,请自带板凳及学习用具。当时我还很纳闷,上学怎麽还要带板凳?到校才知道,教室根本没有学习桌椅,所谓的学习桌不过是用两摞砖搭起的一块半尺多宽两米多长的厚木板,这样的一张“学习桌”要坐四到五个学生,一个人只有一尺半多点的“领地”,写起字来必须侧着身子,左手放在膝盖上,否则就和左边的同学“打架”。遇到左撇子,只好对脸“相面”了。
同学们带的凳子来自各家,高低大小尽不相同。虽然班里是按大小个排座位,可一但坐下来,教室里仍如高低起伏的“丘陵地带”。老师也很犯愁,如果按坐着的高低排座位,起立后教室里就成了“犬牙交错的峰群”。学校对此也一筹莫展,只好将就一头了。
家乡小学是完小,学校的屋舍是当村地主家的旧宅。东院是正宅,院子大,室内亮,设高小部;西院是偏宅,院子小,室内相对暗一些,设初小部。我们的教室是南房,窗子设在东西厢房与南房形成的夹道里,旧式的窗愣上煳着毛边纸,阳光便永远成了奢望,就是光线的给予也少的可怜。房子年代久远,四壁烟渍很厚,使教室内很灰暗,即使是白天,视线也极差。好在那时眼力很好,看老师的版书虽费力,摸摸煳煳总还是能看的见。
初小实行的是复式教学,一二三四年级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刚转学来还不大习惯,总觉得教室内乱哄哄的,不知道老师讲的是那个年级的课。时间久了,不仅习惯了,还可在做完作业后听听其他年级的课,使我养成了适应环境和注意听讲的习惯,在以后的学习中深受裨益。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体验复式教学,她教会了我如何聚精会神,如何闹中求静。
那时,国家正处于困难时期,学校的设施很简陋。黑板是自制的,几块木版和一下缝,背面钉两条木带,正面用墨汁一涂,就是黑板。用几次,就露出了白碴,粉笔字和斑驳的白碴溷肴在一起,很难辨认。操场上,除了两个用原木钉的篮球架外,空荡荡的,别无他物。一下雨,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操场便一片泥泞,根本无法活动。
个人学习用品也很简单。母亲用压箱底的一块紫花布,给我缝制了一套学生装,全手工,象机子匝的一样。那针线细密、均匀,穿在身上服帖,可身,在同学中引起好一阵轰动。做衣服剩下的一块紫花布,裁成正方形,把每天用的书本、铅笔等对角一卷一包,别上别针,斜背在后背,前胸结一活扣,谓之“单背斜挎式”书包。大部分作业本的质地很差,纸张又黑、又糙,费眼又费笔。好在大家的都一样,谁也没得挑。初小写字用铅笔。当时,铅笔很便宜。同学们把两分一支的叫“白杆”。杆上无漆,铅又软,总得削来削去,写不了多少字。三分一支的叫“花杆”,杆上有漆花,铅芯软硬适中,好看又中用。尽管如此,大家还是买二分的铅笔使,终究可以省一分钱。有时,也买一支“花杆”,但总舍不得用,只是让铅笔盒里多一点颜色,眼睛舒服。
那是个学习的时代,初小也要上晚自习。五十年代家乡还没有电灯,上晚自习要自带照明。农村的孩子很会想办法。墨水瓶加灯头、灯捻,添上半瓶煤油,便是一盏精美的灯。晚上教室里几十盏自制的煤油灯闪烁着,灯烟缭绕,跳动的灯光中透出几十张稚嫩的小脸,给家乡小学平添几分神秘的色采。
晚自习散后,村里街上灯火流动,笑语飞荡,人影攒动,寂静的村庄一下子又充满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