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老屋----茹琼花
秋稻收割期间,我回了一趟老家。似是上天的苦心安排,让我无意看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屋。
那天,本只是到老同学的果园游玩,同学告诉我,她家果园的前方,可以通往我老家的方向。经她一提醒,心便轻轻触动,有多久没回去看老屋了?父母多年前到镇郊建了房子后,全家人就搬出了老屋,很少回去。再后来,父母又出县城买了房子,这下,就与老屋来了个彻底告别。早几年听父亲说,有人想买老屋,用作放置农耕工具用。父亲不同意,老屋便孤零零地闲置了这么些年,闲置得如何,我从未深究。但停留在记忆中的老屋,是丝毫不老的。
小时候居住的老屋,红方砖铺覆着的地面,总被勤劳的太婆打扫得一尘不染。光亮透气的采光天井中,那口清澈的水井,每天都让一大早起床的母亲扰醒春梦。那个不高的灶头常有早下班回来的父亲,忙碌的身影。老屋,每天上演的是一幕幕奔忙,一幕幕温馨,一幕幕动人的亲情。屋外,小巷悠长而热闹。清晨,浇园的妇人奏起了挑水的晨曲;中午,放学的顽童那嬉闹的童言弥漫着小巷上空;傍晚,空闲的老人摇着蒲扇,在门口给稚气的小孙子讲那遥远的神话……
怀着对老屋莫名涌起的想念,在同学的带领下,兜转完一条条乡间小路后,我终于见到了老屋。与老屋对视的瞬间,一恍惚,我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原来,南来北往间,曾经以为亘古不变的事物,已在无情的岁月中老态龙钟。
老屋,呈现在我眼前的老屋,真是彻彻底底的老了。破旧的窗户,低矮的门扉,蒙尘的灶头,堆积的尘埃,遍布屋檐的蜘蛛网,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老去的味道。此时此刻,点点映入我眼帘的屋里的一切,都成了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让久远归来的我,看了,竟不忍心触碰,那每一触手的翻阅,心里掠起的,都是一阵无言的隐痛。
我终是不忍心再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老屋,转身走出家门。屋外,午后的阳光已显慵懒,有气无力地照在破烂不堪的地面上,照在小巷两旁很多和老屋一样的老屋上,苍茫寂寥。房子、小巷都老了,老得了无生气,老得风雨飘摇,老得摇摇欲坠。
我自认不是一个伤感的人,但此刻,我竟发觉我的眼睛已慢慢蒙上了一层雾。我多渴望有一阵风,一阵勐烈的风,把这一切的垂暮之气都吹掉。可风呢?风在哪?人又在哪?当年那些拿着蒲扇在门口给孙子讲故事的老人呢?那些挑水浇园的妇人呢?那些边走边跳的归家学童呢?都不见了,都走远了吗?那个乐观豁达的清叔,那个贤惠热心的凤婶,那个和蔼慈祥的岑奶奶,都哪去了呢?我轻轻叹了口气。
同学说:“很多的年轻人都出城了,留下很多孤苦的老人,他们守在老屋里,最后也都还是走了。走了也好呀,忙活了一辈子,是该歇歇了。”
我站在不再坚强的墙角下,听着同学伤感的陈说,再看着那些骄傲的杂草长,肆意长在老屋顶灰暗的瓦面上,我一阵恍惚。原来,在生命的旅途上,我们和老屋一样,都是匆忙的过客。没有一个过客能在一处作永久的停留。这一路下来,有的人走得实在太困乏了,就想停下来歇歇脚,这一歇,有些人就真的永远睡去了,不再醒来。大自然的生生不息,就在生命的这一来一走间,延续着亘古不变的定律。
离开老屋时,远处的稻田飘来阵阵稻谷成熟的清香,望着远处那片绚丽的金黄,我心中原先荡起的无奈的涟漪,在这温暖的色彩中,渐归平静。
也许,我真的不用悲伤,因为,每一处生命的皈依,同时也孕育着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