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转乾坤842
文学拿破崙----南太井蛙
去台北无暇去光复南路的「巴尔扎克咖啡馆」,成为我心头一件憾事,一位友人笑我﹕「哪算甚麽,不过是一间冠作家之名的咖啡馆罢了,若去了巴黎,就真正领略原味的巴尔扎克了。」我对他说,自己要到了巴黎,第一处要去的地方,就是十六区Raynouard街四十七号,巴尔扎克住在这所有两个大门的房子里,是为了可以从另一扇门逃避债主。巴尔扎克还年轻时就在这里伏在一张小书桌上创作,面包充饥,咖啡解睏,盖报纸以御寒。
跟世上所有好作家一样,他的第一个伙伴就是贫穷,而且形影不离。
他在拿破仑凋像上刻了誓言﹕「他用剑征服世界,而我将用笔征服世界。」就连手杖上也留下他的壮语﹕「我将粉碎一切障碍!」
志气,是作家的第二个伙伴,这是不可或缺的。
他写了一套《人间喜剧》,由一百三十七部作品组合而成,九十六本小说,另外包含了散文、短评、寓言及神怪故事。《人间喜剧》分为三部分:〈风俗研究〉、〈哲理研究〉和〈分析研究〉。〈风俗研究〉探讨社会现象;〈哲理研究〉则是解释造成这些现象的原因;〈分析研究〉进而更深入这些原因做分析及研究。其中,又以〈风俗研究〉的创作最为最要,可再依故事情节细分为六小类:「私人生活场景」、「外省生活场景」、「巴黎生活场景」、「政治生活场景」、「军队生活场景」、「乡村生活场景」。各类大小人物一共有六千多人,可以追溯出血缘关係的人物约有一千多人。
过人的才气以及旺盛的创作力,是作家的第三个伙伴。
巴尔扎克童年被寄养他家,缺乏母爱,又入寄宿学校尝尽孤独的辛酸茹苦,少年写作初试啼声招致恶评,青年经商破产负债,怀才不遇的坎坷人生使他深刻体会人间悲苦,世情冷暖,洞悉人性丑恶美丽的两面。
丰富的阅历,细緻而敏锐的观察,是非分明的爱憎,是这位作家的第四个伙伴。
那些留下传世之作离我们而去的文学巨匠不计其数,但很少人能与巴尔扎克并驾齐躯的。我总觉得他因为得四个伙伴相随,所以具备了一个伟大作家必不可少的各种特质。
《人间喜剧》里的人与事都是「活的」,有「人性」的,在成长与变化之中,他们之间的关係彼此纵横交错相互影响,发展出一个独立而完整,活色生香的社会,独一无二的「巴尔扎克世界」(le monde balzacien)。
在巴尔扎克世界里,人是依照其特属性质进行编排和分类,予以分析研究之后,再出现在故事里的,人性和兽性可能表露在不同或同一个人身上,而同一个人,他们可能因人性和兽性有自己的际遇,从而获得自己的结局。更奇妙的是同一个人物会出现在两部小说中,但却表现出完全不同的个性与行为,这种独特的「人物再现法」,折射出一个人身上的人性和兽性,对自己际遇与命运的影响,纵使千变万化,最终结局仍取决于善和恶两者之间交战的胜负。
《人间喜剧》的赞歌,是献给生活与时代的,献给真理和美的!
雨果称巴尔扎克是天才,更是一位思想家,他认为「众目仰望的将不是统治者,而是思想家。」作家因有独立思想和人格才显得高大,而文学的力量,正在于笔墨文字里面蕴含的思想,她唤醒迷茫中营营苟苟的世人,昭示高洁典雅的精神所在,披露黑暗中种种丑陋罪恶。
文学的拿破崙就是这样铸就炼成!
有一位崇拜巴尔扎克的作者这样写道﹕「百年之后,尘埃落定,书卷翻过,咖啡微温。巴尔扎克犹如一杯永远都不会冰冷的黑咖啡,那强烈的苦涩裡蕴藏着汹涌的力量,这力量激励着后世无数以文学为生命的青年在失望中拨开迷雾继续前行。」
他讲得何其精辟呀!
文学,就像一杯咖啡,足醒浑噩之世,她绝不是鸦片,一时迷幻麻醉,却永久涂毒戕害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