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大学那阵儿,我所在的物理系仍有三门必修的公共政治课程,即《政治经济学》、《哲学》和《中共党史》。因为要“突出政治”,这三门课都被定为“大课程”。所谓“大课程”,都是课程时数很多,每门都要上两个学期的重要课程。记得在《政治经济学》中有一条原理叫做“工人阶级的相对贫困化和绝对贫困化”,这是马克思主义的一条最最基本的原理。这个原理的意思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工人阶级与资本家相比越来越贫困,这就是“相对贫困化”;即便是工人阶级自己与自己相比,生活的水准也会越来越差,这就是“绝对贫困化”。
不去分析马克思这一原理的正确与错误,我只是把“相对贫困”与“绝对贫困”这一概念拿来一用,对天津市与其他城市的生活品质做一比较。
不可否认,改革开放后,天津市人民的生活有了巨大的提高,可以说现在最贫穷的人也比改革开放前中上等的人生活质量还要好。可与其他城市相比,天津却是大大落后了。
衡量一个城市一个地区发展水准的一个指标叫做GDP 。这几十年中国得了GDP 崇拜症,拼命地追求GDP 数字的增长。这一追求也带来了中国的快速发展。可用GDP 反映一个地区、一个城市的发展水准是极为片面的。 GDP 只算产值不计成本和代价,不衡量效益和质量。一个极端的例子是某地盖了一座大楼,没住人就扒了,结果是连盖带扒,这一效果为0 的工程,却要算两次的GDP 产值。
还有一个指标是人均GDP ,其含义是城市或地区的GDP 除以该城市或地区的人口数量。这个数据反映了一个城市或地区产值的人均水准,与GDP 相比有一定的合理性, 。例如中国2013 年中国城市GDP 总量第一的是上海,可是上海的人均GDP 为9.o75 万元在中国各城市排名中仅列第29 位,而排名第一的是克拉玛依市,其人均GDP为22.7115 万元。
但GDP 的人均水准也避免不了上述所讲的GDP 的片面性,更不反映这个城市或地区人民的生活水准。仍以上海和克拉玛依两市为例,上海的产值是“生产”和“经营”出来的,而克拉玛依的产值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对不同性质的产值,国家肯定会课以不同税赋以调剂财富的分配比例。
为了更能反映一个城市或地区的人民生活水准,又制定出一个数据叫做“ GDP 含金量”,其含义是人民的可支配收入占人均GDP 的比例,即人均可支配收入除以人均GDP 。这个数据反映出一个城市或地区的人均产值中有多大的比例确确实实地成了人民自己腰包中的财富。这个数据也被称作居民的“幸福感指数”。
《中国经济周刊》公布的中国31 个省市的人均GDP 含金量排名如下:上海、北京、广州、浙江、云南、江西、安徽、海南、重庆、山西、福建、黑龙江、广西、贵州、四川、湖南、湖北、江苏、天津、辽宁、河南、甘肃、河北、宁夏、吉林、山东、陕西、青海、新疆、内蒙古、西藏。天津仅排名第 19 位!而在2012 年,天津的这个排名仅仅是第22 位!
再看一下2013 年全国人均GDP 的排名:天津、北京、上海、江苏、浙江、内蒙、辽宁、广州、福建、山东、吉林、陕西、重庆、湖北、宁夏、河北、黑龙江、新疆、湖南、青海、海南、山西、河南、四川、江西、安徽、广西、西藏、云南、甘肃、贵州。天津的排名居然是全国第一!
以上两组数据的对比,即可看出上帝对天津的不公。当然还不止天津,江苏、山东、辽宁等也很值得可怜。当然这GDP 还有好多说道,你的GDP 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还是流大汗“流”出来的,还是“经营”出来的,还是“管理”出来的。有“地下”的资源型的,有“劳力”型的,有“劳心”型的。不同的劳动有不同的“层次”,也就有不同的“效益”,也就会有不同的报酬。要是按着上述不同的“层次”来决定财富分配的比例也倒罢了,这也不失为“客观”。可事情的背后,还有一只强有力的手在主导着财富的分配,既难以客观,也难以公正。
其实即使是GDP 含金量,仍然难以全面反映一个地区的人民生活的质量。原因之一是,居民的生活质量并不仅仅取决于个人腰包中的钱的多寡,很大程度上还取决于公共设施的水准,而这些公共设施是不需要个人投资的。这些设施有公共的体育设施、文化设施、道路交通、医疗、学校及娱乐设施等等。以其中一项最不起眼的文化设施来说,北京的大歌剧院、无数的图书馆、博物馆和展览馆, 使得北京人的文化享受和孩子们所能受到的文化薰陶是完全不同的。更别说北京集中了全国最优秀的医疗资源,在你或你的家人受到死亡的威胁时,你才会体会到这一点对你的生活的品质会有多么深刻的影响。
原因之二是, GDP 含金量没有包括进去大量的灰色收入。以北京为例,国家部委数十个,大型国有企业的总部100 多家。他们掌控着一切大权——资金和政策,实际上他们掌控着各地,各下属企业致富之门的钥匙。于是地方和下面的企业,带着钱来贿赂在京的上司,然后要资金要项目,这种“吃小亏占大便宜”,“用小钱换大钱”的交易,早已成“明规则”。记得当年和坤贪污的银两,总计竟比大清帝国全年的税赋还要多!一个人贪腐的能力尚有这么大,如果官员普遍贪腐,其聚敛财富的能力可想而知!
由于政权性质决定,中国政府权力之大、能力之强,对经济、商业、文化等任何方面介入之深刻,之全面,是世界上其他国家无法比拟的。作为首善之区,北京对社会财富和人才的吸纳能力,也是中国任何其他城市所无法比拟的。不幸的是,一个城市的繁荣也与权力一样,具有“排他性”,即这种繁荣只能由我独享,而不允许别的城市“掠美”。就在北京的眼皮子底下,个头并不比北京小(当年)的天津,其处境也就可想而知。
我在天津学习、工作、生活多年,可以说与天津的感情至深,天津的一切,都会引起我的关心和注意。这些经济数据,着实地让我吃了一惊,让我心中不是个滋味。不过还应该心平气和地看到,天津也还不是最差,比上不足,比下却是有余。天津人穷一些,也是相对的,应该“知足常乐”才是。并且还有一说,现在改革开放了,虽然户口本还在,但并非不能离开你的户口所在地。今天,人们对就业和就业地有了更广泛的选择和自由。如果感到在一个地方不能发挥出你的才干,收入没有达到你的期望值,你尽可以拿出你“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的豪迈,拍拍屁股走人,找一个能养“大爷我”的地方去!比起当年,一个户口本,一个粮食本,一个档案袋就把你捆死了的情况,强得多了!
2014 年 5 月 12 日于奥克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