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见是,权力最好远离道德。不是说让掌握权力的人不要道德,而是说,握有权力的人不要奢谈道德,不要搞道德说教,试图做道德的“宣道士”。
引起我思考这个问题的原因,是最近发生在南韩的沉船灾难。船长和众多的船员,不顾数百个孩子仍滞留在船舱中,竟然率先逃命,其行为之卑劣,令人发指。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尽管南韩的国民经济上去了,可社会的道德水准还很差劲。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当年泰坦尼克号邮轮触冰山沉没事件。在邮轮沉没前,船长,船上的工作人员,一些绅士和一些世界上有名的富豪,把救生艇让给别人,让给妇女和儿童,而自己宁愿与邮轮一起葬身海底!
性质最为恶劣,最令人愤恨、最令人不齿的事情发生在中国的克拉玛依。 1994 年在克拉玛依市的一个礼堂里开大会,主席台上坐的是市、局的各级领导,台下坐的是聆听领导训话的群众,其中很大部分是在校的孩子们。恰在此时,主席台上的幕布因台上的大瓦数灯泡长时间照射导致过热而被点燃,由幕布再点燃主席台。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台上的领导,迅速动用权力的优势,命令台下的群众先不要动,“让领导先走”。结果是,离火源最近的台上的十几位“领导们”全身而退,而台下的群众,有325 人葬身火海,而其中竟有288 个是孩子。在大火面前,一声“让领导先走”,作为中华民族的耻辱,被永久地载入人类的史册!
其实不管是南韩的沉船事件,还是克拉玛依的大火事件,毕竟是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蝼蚁尚且贪生,岂有人不惜命”。更为让人说不过去的状况是,如今中国的一个老翁或者老妪昏倒在街头,一个孩童被汽车撞倒在马路,举手之劳的事,竟无人施以援手!
令人费解的是,中国道德教育的力度最大,从上世纪50 年代的“共产主义风格”,到60 年代70 年代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大张旗鼓的“学雷锋”运动,“活学活用”运动,再到后来的“五讲四美”,各种各样的道德教育,一刻也没停止过。可中华民族的道德水准,不仅没有多大长进,反而是每况愈下,越来越差,这又如何地解释呢?
一个原因是,主导中国的道德教育的是“权力”,是各级“领导”。这就像是让姚明去当体操教练,让邓亚萍教授篮球一样的荒唐。中国的各级领导,在道德层面上并不具有特别的优势,更不是的道德的楷模。让这些人搞道德教育,必然会力有不逮。这原因就是由于中国诡秘的政治生态,复杂的阶级斗争实际,铸造了中华民族投机取巧,迎合拍马的品格。按着达尔文的“适者生存,不适者灭亡”的生态规律,受到上级青睐,得到重用提拔的,往往并不是品德高尚,行为磊落光明的“优者”,而恰恰是一些品德有亏,行为污浊,专门蝇营狗苟,只会溜须拍马的“劣者”。一些人在台下大肆贪污受贿,搞二奶三奶,却又让他在台上大言不惭人模狗样地讲五讲四美,进行道德的说教,岂不是对道德的极大讽刺?这样的人头一天还在台上给群众上道德课,第二天即被双规或被请进大牢,这种情况还少么?这样的事情一但发生,这社会道德的打击和伤害是显而易见的。而这样的事情多了,社会道德不崩溃和破产才怪!
中国的道德教育效果不彰的另一个原因,往往把道德与政治绑架在一起,让道德为“政治”服务,为“阶级斗争”、“路线斗争”服务,实际是为自己的权力服务。一个例子是“学雷锋”。雷锋大我两岁,算是同时代的人,我丝毫不怀疑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那个时代像雷锋这样的一心一意为别人做好事的人很多。问题是,却一定要把雷锋为“别人做好事”这种十分单纯又十分美好(唯单纯才美好)的事情,引导到为“政治”服务中去,引导到“活学活用”运动中去。它的本质是对人像“春天般的温暖”,因为政治的需要,却必须加上一个对“敌人”要像“冬天般的严寒”,这本身就矛盾不说,且不具备可操作性。如果雷锋见到一个老人昏倒在地,他是不是必须先做一番调查鉴定一下这位老人是不是阶级敌人?想当年伟大领袖那么英明,他老人家亲自主导和界定的阶级敌人,事后证明大部分是一场乌龙。他雷锋,还有社会上一般的人,哪有这样的鉴别能力?
权力是权力,道德是道德,政治是政治。权力不可操弄道德,道德也不应被政治绑架。为维护社会公共生活秩序,权力是必不可少的,没有权力的社会就不成为社会。但权力和权力拥有者,不管你的权力的得来多么地“合法”,也不管你的权力有多大,但在道德面前,你只能做一个顺从道德约束的“乖宝宝”。既不可肆意妄为,不受道德的约束,也不可对道德进行随心所欲的解读,甚至糊涂乱抹本末倒置,让道德为政治服务,实际上是为自己的权力服务。
2014 年 5 月 1 日于奥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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