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是一个城市的“Logo”与灵魂。
无论海内外,一个中国人开口一句“阿拉”,你就会判定:这是上海人。一个如花女孩对她心仪的帅哥微嗔笑道:“侬猪头三啊——”,立时会令听的人酥掉半边身子,胜过千娇百媚。我曾就读的英语学校里,校长大人,一位七尺昂藏的Kiwi先生开口对同学们说:“阿拉来拉上海蹲过交关年数,上海闲话'蛮好蛮好'。”引来一片掌声。
北京话、广东话、上海话,号称中国语言的三大支柱。
北京是金元明清四朝900多年的古都,北京话作为“官话”历史悠久,据说民国肇建时仅以一票的优势险胜广东话成为“国语”,也就是今天雄踞中文老大地位的Mandarin,国内称之为“普通话” ;因而广东话只好屈居老二,多年来一直在挑战“国语”的霸权,特别是在海外,独领风骚;而上海话,随着上世纪初“东方巴黎”大都市的奠定而崛起,形成“吴侬软语”的范本,“海派文化”也成为中国现代都市文化的标志;江南与岭南,分别代表着中国南方经济发达地区的经济、文化优势,特别是改革开放后,广东话更挟港澳风气之先,随着中国内陆城市的迅速“香港化”所向披靡。
相反的是上海话的持续走低。
“现在年轻的上海人都不会说上海话了!”近年经常能从回上海探亲访友的海外人士口中听到这样的感叹。的确,与广州强劲的广东话语境不同,上海的年轻人很多在办公室,在地铁车厢甚至在家里,说的都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据说原因是从幼稚园时期就推行“普通话”在先,改革开放后数以千万计的外地人口涌进上海,充斥职场在次,而随着上海“旧城改造”,高层豪华公寓林立,大批上海老居民迁出上海市中心区,成为上海话“沦陷”的最后推手。
失去了的东西才会觉得宝贵。
席卷全球的工商业文明迅速改变人们生活的特征之一,是不同国家、民族、地区和城市人们的生活方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一致和千篇一律。在经济飞速发展的背景下,民族或地域的独特文化的命运,正如当地的生态环境,形成一个可怕的落差,当人们开始惋惜着一种文化生态的衰微,想出手予以“弘扬”时,它或已面目全非,或已销声匿迹了。就如夜夜笙歌,灯火楼台的上海“新天地”石库门,已经是重金打造的高价商业区,世世代代居住在石库门里的柴米油盐的上海人早已人去楼空了。
“当每一座城市都盖起差不多的高楼大厦,当每一条河流上都架起差不多的大桥,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差别越来越小。保护一个城市的方言,是保护这座城市的文化,是传承一座城市的历史,是为我们自己留住一个心灵的归宿。”——有识之士、语言学家们在痛惜上海话的衰微时指出:上海话被排除在工作、学习语言之外,现在,就连在人们的休闲娱乐中也鲜有出现,打开电视、广播,你几乎找不到一档纯上海话的节目,即便有,也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内容或是曲艺节目,很难让年轻人提起兴趣。
胡适大师说过:“方言土语里的人物才是自然流露的人”。一位美眉坐在东方明珠顶层的旋转餐厅,拿起菜单,对男友嫣然一笑:“真触气,人家正来勒减肥呀,我就叫杯橙汁好了。” 那种甜、嗲、糯,那种懂事、体贴、风度……若不用上海话讲,还能有绕梁三日的回味吗?很难想像,不会读“222”(音为:两百念腻),不会讲“煞根”、“一塌刮子”、“投五投六”……的上海人还是不是“的的呱呱”的上海人?上海话连同石库门,弹格路、法国梧桐……是不是已经成为逝去了的那个风花雪月的上海的传奇?
广东话已经在申请世界文化遗产了。所幸上海人也在呼唤“寻找上海话”, “上海话是上海人的魂!”上海人在百多年的社会经济生活中养成了一整套文化价值观念和行为准则,是海派文化独具的人文精神,是发展市场经济和走向世界不可缺少的文化支持。愿昔日的“东方巴黎”能随着以上海话为代表的海派文化的回归,重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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