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广与北方朋友熟了,北方朋友会调侃老广的粤语是难懂的“鸟语”。说起“鸟语”,已故藏族模仿天才洛桑,当年就学过老广讲粤语的神态,虽然他根本不懂粤语,却是神似得入木三分。的确不懂粤语的人听起粤语来就是这个感觉,语调怪、似乎比外语还难懂。但是粤语与普通话却是同一个爹的两个亲兄弟,為什麼现在会有如此之大的区别?!我们不如从语言学家的研究,看看这两种语言的发展过程:
现在以广东為主的南粤人口,已掺入大量中华大地南粤以北的成分。这些同胞被老广通称為“北佬”,但本是汉人的老广其先祖何尝不是“北佬”!最早追朔到秦统一中国攻灭南面楚国后,因岭南有“西甌国”反秦,始皇遂派五十万大军征讨。西甌既灭,秦把百越生活的辽阔南方划為桂林、象郡、南海三郡。為戍守这片大地,同时剷除秦京附近的復国势力,始皇把那南佂之约五十万本来居於秦都附近晋、魏、赵、燕的旧贵族及其下属,变為“垦卒”屯田戍守岭南。
时始皇征粤副将赵佗,被委為地理位置和军事价值极重之南海郡、龙川县县令。赵佗上书始皇从中原再迁50万人至粤地,加上原垦卒就成了第一批移民粤地的汉族,赵佗“和辑百越”,称王立国不提。但与赵佗同去的“北老”自然带去了中原文化,其中包括他们的语言。这就是粤语初期的由来。故“粤语”不是百越的土话,而是随北方汉族移民带来的。应该说这时中原与岭南的汉语是一样的。
汉人带到南方的语言原本又出自何处?据研究可追索到龙山文化时代,以黄帝為首的华夏部落联盟使用一种原始华夏语。到尧、舜时為便於各部族沟通,出现过“华夏语化”过程。几百年以后周朝及春秋战国,各诸侯国的语言又出现差异,但官方交往,文人讲学,祭祀活动,都使用西周时形成的,以前秦、晋地方华夏语為标準音的“雅言”。 万世师表孔子曾曰:“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显然这时雅言已发展成中原一带的共用语,秦卒带到南方的就是这种“雅言”。
岭南雅言又如何成了后来的“粤语”呢?据载秦时南粤“雅言”仅局限汉人生活之地。后来汉武帝平定赵佗,设交趾刺史部,东汉时又改為交州(包括越南北部)。此时雅言是东汉官方语言,北方来的大批文人学者开展文化活动,设馆授徒讲雅言,商贸活动讲雅言,种类繁多的各土著居民在融合中学习汉文化、汉字也讲雅言。当然民族交流是相互的,百越语言也会对雅言有所影响,这种受百越土话影响与中原雅言出现差别的南方雅言就成了粤语的雏形。
语言的变化是漫长的,往后粤语发展主要受三方面因素影响。
1,北方因政局变化,入主外族设都城於北方,引致定為官方语言的北方雅言大幅胡化;
2,北方雅言的变化因南岭阻隔而难於传至南方;
3,南方雅言在相对隔绝的环境中,虽然受百越土语影响,不会固守原态,但变化较少也较慢。
在北方,三国至魏晋南北朝、五胡乱华,几百年北方游牧民族不断入主中原,对文化和语言带来巨大影响,雅言发生较大变化。但因中原难民大量逃至岭南,带去不少胡化汉语,必然影响南方较古雅言,这是中古期粤语一个发展阶段。
隋唐之后,五代十国战乱,北宋之后辽、金占据燕云十六州,北方都沦入长期外族统治之中,中原汉语继续受不同胡人之胡化。而这时的逐步胡化对南粤影响相对较少,粤语已成為有独立词汇文法,又能对应中古唐宋汉语发音的语言,故唐宋被认為是粤语整固定型期。
到元朝入主中原定都北京,中原汉语继续向北京官话靠拢,南方粤语依然独善其身,颇為稳固影响不大。
明朝至清朝中期,官话受南京方言及满语影响,与粤语差别仍在缓慢扩大。至清朝后期,广州是西洋贸易仅有又是最大的地点。外国人到中国首先接触的是粤语,京官与外国人经商议事亦用粤语。大量粤人移居海外,粤语传播世界各地。由雅言一脉相承发展出来的粤语已自成一体、炉火纯青了。粤语被称:cantonese,国语叫作:mandarin;Mandarin 者“满大人”也,就是满洲官员大人说的话啊!以上就是从雅言发展為现代粤语的大概路向。可见粤语非南粤土生,与普通话同出一源也!
语言学家还从现代日语、古老的玛雅语,存在许多与粤语发音相似的字,佐证粤语发展自中原古汉语即“雅言”。因為日本汉字多来自古汉语,故此保留许多古汉语读法,与现在粤语发音相似也就不奇怪。南美玛雅人被认為来自古代中国,玛雅语属藏汉语系,因此玛雅语有许多字与粤语发音类同也不奇怪。又都是粤语来自古汉语即“雅言”的佐证。
经歷近三千年如上发展变化,今天国语与粤语发音差别巨大,如用拼音造字,早已是比英语、……还难学的两个国家的文字了!怪不得北方朋友视粤语為“鸟语”。汉族文化歷史悠久,语言发展千差万别、多姿多彩,君不见在广东讲白话的听讲潮州话的何尝不是有鸟语之感!
梁啟超先生曾在他写的《康有為传》中说:“吾粤之在中国為边徼地。五岭障之。文化常后与中原。故黄河流域、杨子江流域之地,开化既久,人物屡起,而吾粤无闻焉。数千年无论学术事功,皆未有一人出……”。就“吾粤”对於“知识產权”完全属於中华民族的“中华文化”方面的贡献来说,梁先生讲的的确是事实。
但自宋、元尤其明季以来,南粤珠江出口开始因地利之优,不断有比华夏文明更先进的器物与思想传入。特别清朝中、末期,西风东渐,大量西方经商者、传教士、冒险家经海路拍岸珠三角。以不同手段占取地理位置甚佳之地,进而在广阔富饶的中华大地传教、牟利。其效果是广东沿海居民与西方文化接触自然比中原内地多。在中原内陆人视西方人為“夷”,是红鬚绿眼杀人不眨眼的野蛮民族时,在比汉人还汉人的满洲统治者顢頇地固守千年传统,维护老朽不堪的东西,百年少变时。老广中之先进者已耳闻目睹西方人也有过人之处,有先进的文化和技艺,有不比我们差的制度。不少敏锐的老广因此虚心观察学习,深入瞭解研究。所以近代引进先进事物、思想,鼓吹及实行变法维新的著名人物:洪秀全、容閎、黄遵宪、康有為、梁啟超、孙文等都是广东人。近、现代中国歷史的这种走向,使粤地在中华民族大转型的变革中,始终是整个中国啟蒙及改革的震央。即使啟动改革者不是粤人但改革则先自粤地而起!
现代粤语在广东大部、广西小部、港澳、东南亚以及南、中、北美洲、英澳纽、南太平洋许多岛国的华人社区广泛使用,数达一亿两千万。在广东及海外许多地区人们视讲粤语為天经地义的事,全以粤语广播的电臺和电视臺遍佈广东及海外。2009年粤语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定义為一种语言,而不是方言!
不过话说过来,始料不及的是现在回广州,小朋友多不说广州话,因為学校老师会问你在家说什麼话?如答“广州话”就会受批评,被扣分!的士佬许多不会说粤语,巴士把“陈家祠”报成“陈家寺”,从粤省沿海外访出游的小朋友,在海外粤人与之讲粤语时,态度颇為不屑,虽然其出生在粤,长辈是老广。2010年亚运,一位“服务”广州几十年还听不懂粤语的广州市政协副主席领军,“常委会”提交书面建议:“在广州亚运会时,建议广州电视臺综合频道增加普通话节目播出时段”!显然在全面“推广普通话“中,虽然未如上海话或其他“方言”那样临近“边缘”,粤语受到前所未有的限制,地位大不如前,日渐式微已是事实。这种情况使以粤语為母语的老广,与许多喜欢亲切、地道家乡话的各省人士一样,產生“母语危机”感。
其实老广最不反对以北京方言為统一的普通话(国语),民初如不是孙中山先生说项,粤语差点成了“国语”就是例证。和全体中华儿女都喜爱亲切的乡音母语,同时又不排除一个统一的语言一样,老广对中华民族的感情不比任何中国人差。在一个有深厚文化底蕴的民族中,不能為推广普及一种话而限制甚至剷除另外一个语种吧,不论这种“方言”有多少人讲。何况三千年歷史的粤语无疑是中华文化绚丽多彩的充分表现!鄙视地方语言对国家和民族都是负面的。
粤人在顽强的坚守他们心爱的粤语,政经制度与西方相似的港、澳因暂时有“一国两制”保障,粤语及南粤文化的保留及坚持相对较佳。也因此使承传古汉语雅言,生动活泼的一些粤语词汇能传播至北方民间。
有人认為香港是粤语最后堡垒,广州危在旦夕了。不管是耶非耶,总是希望曾经象徵“鸦片战争屈辱”之地的香港,不会成為粤语——中华文化奇葩的最后庇护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