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 这几天的天气特别的热,据说是一年中最热的日子了,从正值冬季的纽西兰来到这里的我们,更是觉得热的喘不上气。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伦敦的地铁/巴士/的士都没有冷气供应,看来伦敦一年当中没有几天酷热的天气,却偏偏让我们赶上了,我们飞了半个地球,就是為了出席儿子的毕业典礼。
伦敦大学皇家医学院毕业典礼就要开始了,每个学生的家长的著装都非常正规正式,男的西装革履,女的全是正规长裙加小礼帽,每个学生的家长都怀著参加重要盛会的心情,郑重而骄傲地入场。
莘莘学子们也穿上毕业礼服,头戴毕业帽,青春的脸上洋溢著在辛劳后得到收穫的那种自豪,那种幸福。
会场舞臺中央醒目的大标语:2013届毕业典礼 ”人生路上最重要转折之典礼”。
一位声乐老师在二楼侧面的包厢内随著钢琴的伴奏唱起了感恩歌曲。“為我们今日的一切而感恩",曼妙祥和的歌声让典礼厅充满了庄严的气氛,给这古老而盛名的学院更增添了一些神圣的气质。这时风笛声悠扬的响起,全体起立,只见一位穿红袍的女老师双手捧举著象徵大学最高权力的‘权杖’,从礼堂门口缓缓地带著大学校长、副校长等穿著各色大袍的一眾人,渐渐地走向会场的舞臺,将权杖置放在舞臺的正中央那铺著紫红绒的高檯子上,一眾人在舞臺上纷纷坐下后,家长们和学生才坐下。整个过程司仪没有讲一句话,一切却是进行得那样有序、寧静、安详而庄严。
接著英国国歌的前奏响起,大家再次自觉地全体起立,我周边英国人在英国国歌播奏中始终将右手放在心臟的位置,齐声随著音乐而高歌,那种油然而生的对国家的敬重,不言而喻。
国歌过后,司仪才在台下带领著毕业生们起立然后隆重而庄严地宣示: 我,谨,誓言奉献我的生命為人类服务, 我,在此给予我的老师,他们应得的尊敬和感谢, 我,将以良心和尊严应用我的专业, 我,会将病人的健康放在第一位, 我,将会尊重病人所倾诉的秘密甚至他死后。 我,将用我的一切力量和荣誉去维持医疗专业的高贵传统。 我,将视我的同事是我的兄弟姊妹。 我,将不会被允许考虑;患者的年令、疾病、残疾、信仰、民族、性别、国籍、党派、种族、性取向、社会地位或者任何其他因素在我和病人之间。 我,将会维持对人类生命的最崇高敬意。 我,不会用我的医疗知识,去侵犯人权或者侵犯民权,即便是在威胁之下。 我,谨在我的荣誉上自愿承诺上述各条。
一字字,一句句,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由每个学生宣誓出来,不同皮肤,不同种族,却是相同的誓言。是他们的决心,也是他们的心声;是前辈的教诲,也是他们的重担;是他们的信念,也是人类和国家对他们的企盼。
这缘自1948年国际医疗在日内瓦声明中的做医生的誓言,原是在以前的希伯克拉底誓言上修改而来的, 歷经了上百年的淬鍊提昇而成的今日的誓词,每一句话都是庄严的承诺,每一个声音都是发自肺腑,每一个句子都是维持对人类生命的最崇高敬意的医者之心,从孩子们的口里朗朗念出来,是那样的震撼心灵。
我和我旁边的家长都禁不住喜之而泣,一為自己的孩子学有所成,二為孩子终於成长為对社会有所承担的人,在那一瞬间,多年的辛劳化做幸福泪水涌上了眼眶,在那一瞬间,曾经蹣跚走路的我的孩子是眼前这个英姿颯爽的青年。
短短的誓词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我,将以良心和尊严应用我的专业,” “我,会将病人的健康放在第一位。”这却需要一生去考量和守护;
“我,将不会被允许考虑;患者的年令、疾病、残疾、信仰、民族、性别、国籍、党派、种族、性取向、社会地位或者任何其他因素在我和病人之间。” 这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忍耐力才能做到;
在国内和香港生活多年的我,见了不少唯利是图,冷漠高傲的医生,心想他们可能已经忘记了当年的誓词,或者如国内的医生,根本没有宣过誓,所以罔顾医者道德的底线?权钱交易,拐卖婴儿,草菅人命。所以我觉得;宣誓是必须的,起码自毕业起,医生们知道甚麼是违反医德,起码有一个自我约束。这样必然少了医疗纠纷。
正、副校长做了简短的发言后,大概每人只说1分半鐘到2分鐘,祝贺学生们学有所成,鼓励学生们再接再厉做好本职工作,拯救更多的性命,不可玷污医生行业的神圣使命。校长介绍说每年的医学生只有1/3留在临床的工作上, 1/3去了做研究, 1/3 继续升读医疗法律和一些和医疗有关的科目。这和国内也有很大的差别,国内90%去了临床,5%去了做研究,5%去读医疗法律等科目,暗暗想国内医学发展的和医疗法律的落后,还真是和这个毕业生去向的比例有关吧。
校长们和讲师们对毕业生们寄予了厚望,赢得了学生们热烈地掌声。
接著,每个毕业生都会被叫名字上臺取毕业证书。程式有条不紊地进行著,等到儿子上臺时,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目不转睛地看见他在臺上的一举一动,生怕漏了一个小细节,直到我先生撞了撞我:“刚给儿子拍照了吗?”
“啊,拍照?光顾著看了,我忘了拍耶,这可怎麼好?”
“唉,指著你就完了,还好我拍的还不错,咱儿子可真帅,呵呵……”
看把我先生美的,好像儿子没我份似的。
说话间,儿子已经开心的拿著毕业证书来找到了老爸老妈了,问我们為甚麼没去取餐?
原来不只是我想得入神了,我先生的思想也开了小差,才发现大部分的家长们都走出去取自助餐了。自助餐设在礼堂外开阔的草地上,洋人们就是喜欢在外面树荫下吃东西,我们也只好入乡随俗,一边吃一边在人群中穿行,一边和其他的学生家长打招呼。303个这届毕业生,多数是一家大小5口人全到齐,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印度裔居然佔有20%,白人佔有70%,其他有的是黑人和中东人,华裔居然只有三个还都是讲广东话的香港移民,中国大陆的居然一个没有。
“嗨!是乔纳森的妈妈吗?"一位妇人在和我打著招呼,我用疑惑的眼光望向她,她自我介绍说:“我是卢卡的母亲。"
“很高兴见到你。"我急忙伸出手去握手,说实在的我连卢卡是谁还没搞清楚。
卢卡的母亲羡慕地说:“乔纳森这次考得真好,平均分是85分,是本届分到伦敦中的10个学生之一。"
喔?我还真不知道只有10个学生分到了伦敦!我急忙说:“卢卡分到哪裡啦?" “分到威尔斯郡的北部,"卢卡的母亲说:“但我们全家还是為卢卡感到骄傲,出一个皇家医学院的学生很不容易。我们希望他工作几年后可以调回伦敦就好了……"
卢卡的母亲和我开始滔滔不绝地聊起来,看得出她对儿子的那份热爱。
我才知道原来英国医学院的学生毕业后必须参加全国分配,以公开的成绩和医院空缺来分配,相当的公平。如果很遗憾没有留在伦敦,还是可以再去考专科,专科成绩好,还有机会回伦敦的。这样的以学业公平的分配,制度透明,没有人有异议. 这在中国内地也很难做到。
一位男人笑著向我们走来,是卢卡的父亲。我伸出手去握了握,然后看到一隻手从我的后方也伸了过来,我先生不知甚麼时候窜了回来,当然又是一番介绍和寒喧。洋人卢卡的父亲毫不隐藏他的兴奋,他说他很為他的儿子骄傲,告诉我们他们為了卢卡的毕业典礼预备了一个厚礼──车。他们问:“你们準备了甚麼吗?"我和我先生互相望瞭望,我说“我们还没有準备好送甚麼呢。"
原来外国人有这个规矩的吗?我想我们要送什麼给儿子呢?我向周围望望:儿子哪去了?只见校园中都是在野餐一样人们,大家说说笑笑地好不热闹,我这才觉得:这样热闹的事情,就是得这样热的天才有气氛,增加些热力嘛。
好不容易见到儿子了,他张口就要我帮忙给他们照相,还十分不放心我的技术,囉囉嗦嗦的交待了一大堆。他们一眾好朋友约30 个左右,听著我的口号three two one go! 顿时空中全是他们的毕业帽,毕业生们全跳起,那欢乐劲,真是甭提了。
不是我的技术好,而是相机好,连拍,只听:嚓嚓嚓,全都摄入镜头。儿子不放心,马上过来查看:“还行",说完就又跑走和那帮同学们要联络方法了。
终於曲终人散,听他们每个人告别时都会加上一句“Keep in touch and Good Luck”.(保持联繫,祝你幸运),就知道他们每个人将会在不同的医院,不同的岗位上做著同样的救死扶伤工作。
这个毕业典礼不仅是我儿子的毕业典礼,我和我先生也完成了我们最后的供书教学的责任,因此也可以说是这也是我们的另类毕业典礼:儿子学有所成,我们也完成了我们的歷史使命。
看著向远处走去的儿子,我和先生相对而视,会心地笑了:我们世界即将落幕,将来的天下是属於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