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金融中心坐落在短小狭窄的华尔街上,伦敦的金融中心则位于毫不起眼的针线大街,英格兰银行被戏称为“针线街的老妇人”,那座1694年设立的、身披些许神秘色彩的机构肩负着英伦中央银行的使命,储藏着英国国民财富,在英格兰银行地库中存有价值900亿英镑的金条。真正的稀世之宝是1700年5月18日发行的第一张银行本票,堪称最早的银行票据,它本身就是一件印刷精美的艺术品,上方印有代表英国的“大不列颠女神像” 。这张保存完好的纸片意义非浅,它标志着新时代的开始,英国自1700年起已成为世界上最富有、最强大的国家,当其时商业发展,贸易增长,中产阶层出现,国民财富聚集,文化渐变,那个新时代以金钱为核心,是金钱至上资本主义的开端。
1893年马克吐温的短篇小说《百万英镑钞票》问世,故事以英格兰银行特别发行两张百万英镑大钞为引擎,描写一个美国人在金钱万能的英国土地上的种种荒唐奇遇。马克吐温堪称美国的幽默大师,在此之前,另一位幽默大师,英国大文豪狄更斯出版《旅美札记》(1842年)和长篇小说《马丁•瞿述伟》(1844年)讽刺那片号称“自由民主新大陆”的种种弊端。
狄更斯有一双精微锐利的眼睛,他以昆虫复眼般的独特镜头,把任何生活中的细节夸张成奇妙的漫画式影像,让事物的特质一目了然,然后精心拼制成幽默滑稽、荒诞可笑且卓越非凡的马赛克图案。这位无与伦比的漫画大师描绘的美国是这样的:在《独立宣言》这些虚伪的高尚原则之下,是野蛮、残酷、暴戾的黑奴制度;在独立奋进的美国精神引导中,是背信弃义、招摇撞骗的金钱至上;在自由女神高举光明火把的土地上,是民众怀揣着两把左轮手枪这等杀人武器。
狄更斯对维多利亚时代英国的批评淋漓尽致,对迅速崛起美国的指责也是毫不客气。除了对美国社会的自由和活力赞赏有加,狄更斯笔下更多的是犀利不留情面地鞭辟入里,总之美国是“丑恶的坟地,疾病的温床”,“美国人的道德,绝对没有往高处发展的希望”,“美国一定会越来越倒退”,开拓这片土地先贤的名声“一定要让后世不肖儿孙的腐败生活糟蹋得不成样子”。
一百七十年过去了,美国不仅没有完全腐烂堕落,也没有彻底崩溃离析,反而发展壮大成为世界最强盛的国家,至今仍然保持着资本主义世界独一无二的勃勃生机,无可比拟的创新活力,美国梦式的前进动能,兼收并蓄的包容精神,自由民主机会均等的体制典范,尽管美国社会存在种种问题弊端:文化庸俗,金钱至上,贪婪无度,周期性经济危机反复出现,美国确可称为一个优秀的国度。
美国文坛巨子马克吐温的小说带有明显的美国西部特质,粗犷豪放又直率豁达,诙谐幽默又辛辣讽刺,总是绘声绘色,时时引人入胜。短篇小说《百万英镑钞票》深得大众的喜爱,与美国同名电影的广泛传播不无关系。其实,这部小说如果把故事情节的发生地更改为美国本土更加合理,一个落魄的英国人在美国新大陆的奇遇。不错,1893年的英国是拜金的资本主义社会,但无论如何英国还蒙在脉脉温情的面纱之下,还残留着贵族等级体面教养这些旧道德传统。而毫无历史文化束缚的美国却可挣脱任何道德羁绊,把赤裸裸的金钱至上演绎得淋漓尽致。两国的差异,至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