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官捐赠,遗爱人间,实乃生命价值的最高体现。濒临死亡的病患可以因捐献人的爱心获得重生,陷入绝境的家庭可以因亲人的康复重新过上温馨幸福的日子——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因着签署了一张小小的器官捐赠卡,在自己告别人世时,却能给他人带来生的希望!真爱无涯,甚至超出了死亡的大限;真爱无价,告诉我们生命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延续,可以点亮更多的生命。
然而这样的器官捐赠在海内外华人中,为社会所宣导,乃至形成制度,还是近年来的事,而且限于港台地区。永杰兄赞誉捐赠者为“无言的老师”,并与夫人身体力行,率先垂范签署器官捐赠卡,实在可感可佩!
我生于医生世家,在医院家属院长大,父亲是呼吸内科专家,母亲的专业是胸外科,妹妹是微生物学博士、病理科医生……一家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医学名词,就是在饭桌上,从小母亲就常指点着炒腰花、麻辣肚丝告诉我们什么是肾皮质、平滑肌……器官移植,曾一度成为父母工作的中心。
“文革”后期的70年代,医院的工作渐渐回归正常,科研专案也逐渐恢复。母亲被外科主任点将加入了肺移植攻关小组——那时中国还没有肺移植的先例。等候肺移植的多数是肺癌患者,所谓“死马当成活马医”,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病人和家属都翘首以待。医院也集中了最优秀的医生,手术、麻醉、病理、护理等各方面的精英,真是万事俱备,只等可供移植的肺出现。
那时当然没有器官捐赠卡,因传统文化的影响,人死不能“全尸”是大忌,器官捐赠人只有少数意外死亡者和被执行死刑的犯人,尤其是重刑犯,家属政治、社会压力极大,一般都任凭公安机关处置,所以成为器官捐赠的主要来源。
当年父母供职的胸科医院在北京城郊,附近有北运河及运潮减河,河滩上的密林中一度曾是枪决罪犯的刑场。当年的枪决现场不但守卫严密,各大医院的救护车也严阵以待——像协和、阜外等著名大医院的医生都在紧张等待着器官移植的供体,枪声响过,就要争分夺秒用最短时间将器官处理好,风驰电掣赶回医院,而手术台上,病人已经做好一切术前准备,只待器官一到,立即手术。
那次有一点小小的意外:胸科医院近水楼台,取下的双侧肺最快送进手术室,还未来得及动刀,阜外医院的人马到了——原来阜外是北京市最著名的心脏科医院,也在进行心脏移植的研究,因胸科医院的医生下手快,切下肺部的时候连心脏也一起带走了,阜外的医生晚了一步,只得赶来讨回心脏… …这个笑话母亲讲给我们听,至今印象深刻。
母亲参与了中国最早的两例肺移植手术,后来都因感染和急性排异反应,在一周后不得不把已经移植的肺部又行切除。他们那一代医生的医德、敬业和勤奋,与他们的成就、坎坷有口皆碑,永载史册。
21 june 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