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读书是个好习惯。人的各种习惯中,大概爱读书是最好的习惯了。好多伟大的人物,有名的人物都爱读书。
我也爱读书。我爱读书并非是自吹自擂,也不是刻意与伟人、名人相比。伟人、名人爱读书都有其体面甚至伟大的理由。可我的爱读书既不体面,也不值得吹嘘。
我爱读书的习惯是小的时候养成的,而其缘由却极其简单,一个字,“穷”。为了说明这“穷”怎么地就成了爱读书的原因,我再说出我另一个嗜好——爱吃,读者们比较着这么一琢磨,就全都明白了。其实小时候家境也与村子里其他人家差不多,并非格外穷,只是由于父亲持家特别节俭,一天三餐也格外的差。饥饿的环境下养成我了对于食品的渴求。时至今日,我还喜欢吃肥肉,这就是小的时候因为穷养成的嗜好。
小时上学,大约上到三年纪以后,大概可以认识1000多字,有了阅读课外书籍的能力了,可因为穷,无力买课外的读物。并且北方农村文化很落后,村子里就没个称得上是读书人的人。因此,想走宋濂借书来读的那条路也走不通。对于书籍的渴求,以至见了书便两眼发光。这种情况大概一直持续到初中毕业。在这期间,我搞到一本《水浒传》,也不知读了多少遍,估计不下10遍!以至于到今天,对于水浒传中108条好汉,他的出身、他的特点,他的武功,以及后来“石碣受天文”之后,他被安置在了哪把交椅上,我都有很深的印象。
后来上了高中,因面临高考的压力,上大学后学习又很紧张,这些年也就没有余力读书了。 1965年大学毕业,一年后文化革命开始了。这以后发生的与书有关的情况是,书店里、图书馆里许多书封存了,甚至烧掉了。能见到、读到的都是被印制得十分精美的,五花八门的各种版本的毛着!这种情况竟然持续了10年!人的一生有几个10年?一个国家的10年又是如何的宝贵?可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以及他的10亿人民,这最起码这点的读书的权力,竟被一只大手轻轻地剥夺了整整十年!
后来文革结束,改革开放。各种书又可以出版了,这是爱读书的人的天大的喜讯!记得当初刚刚发行这些曾被禁止出版的各种书籍时,新华书店的门前常常排起长龙,其中一次,我竟然买了十几元的书。现在的人不会理解,那时我的月工资才56元,一次拿出十几元来买书那是需要掂量一番的。常挨渴的见水亲,常挨饿的爱储粮,这是人之常情。当初坐在神坛的那个人不是说过么,“阶级斗争一万年以后也要搞”,“文化革命七八年就要搞一次”。以后的世道谁能说得准呢?会不会再来一个神经病再演文革的闹剧呢?买下一些书放在哪儿,等到下一次文革时偷偷地拿出来给自己读,给儿女读,“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思有时”,这就是当年我买书的心态。天佑我中华,那种“七八年就来一次文革”的狂言并未成为现实。可30年以后,神州又刮起了一股“唱红”的妖风,竟吓得老夫我两腿发抖,以为文革年代又来了。
尽管书店里有书卖了,自己也算是有钱买了,可我读书的时间却没有了。这原因是我是个科技工作者,业务工作还是蛮忙的。这忙也有两说,为公是为了国家的科技事业;为私,不还得混工资、混职称不是?
说了半天,我也只是爱读书而已,爱读书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长时期无书可读。正是由于同样的原因,我一生并没有读了多少书,其中更读懂了多少书,就更难说了。
后来就退休了,后来又来到了新西兰。到这时,可以说是买书的“钱”有了,读书的“闲”也有了。可是又出现了新的问题,新的困难:在新西兰这样一个英语国家,中文书很少。开始自己还信心满满地学习英文,幻想着学好英语,到英语的世界里漫游。可学着学者,才明白自己已经老朽,根本就不是学外语的料了。于是,只好灰溜溜地收拾起学英语的“壮志雄心”,老老实实地找点中文书读算了。
恰在此时,像是沙漠中遇到了甘泉,雪中来了送炭人。方华开了个“华文书店”。不用说,方华的书店,成了我常去的地方,一来二去我们也就成了朋友。方华几次在战争纪念馆举办《读书文化节》或在其他地方举办书展,我也必定前往,在他的书的天地里畅游一番,顺便选购一些有价值,值得保存的书回家。
当年我天津的家中,有一面墙的一大排书架,上面放满了书。在奥克兰,虽然购书的条件差些,但日积月累,也还是有了一大一小两个书架,还有在箱子里没能上架的书。我只想在家中营造一种读书的氛围,让后代养成一种爱读书的习惯。
2013年3月7日于奥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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