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和教会是主宰中世纪的两大权势。生活于希望与恐惧,迷信与愚昧中的中世纪民众需要依靠无比虔诚的宗教信仰,凝聚成强大的精神力量,才能驱逐疾病死亡的阴影,才能抵御灾难折磨的恐怖。宗教统治着人们的肉体和精神、思想与行为,从日常生活到道德秩序,它的渗透无所不在。大约四百万人口的英国在中世纪时期已有上百座雄伟的大教堂,五百座修道院和隐修院,一万多座小教堂,所有都市、城镇、乡村最高大最壮观的建筑就是教堂,教堂的尖顶方塔勾画出英格兰的天际线。在古时朝着尖塔的方向行走,准不会迷路,今天沿着公路向尖塔行驶,仍然是正确的方向。
伦敦一百英里的范围内不知有多少辉煌的大教堂、史前纪念、罗马遗址、宫殿庄园,名人故居、博物馆美术馆,太稠密了,似乎永远看不完,让人感慨之余,又有些许惆怅。林肯郡的坎特伯雷大教堂距伦敦70英里,它也许不是英国最壮丽的教堂,但其宗教地位首屈一指,那里曾是英国基督教的发源地,历任坎特伯雷大主教是英国教会首脑,而发生在1170年的“惊天大谋杀”使得坎特伯雷成为欧洲基督徒朝拜的圣城,宗教的耶路撒冷。
汤玛斯•贝克特原是亨利二世的大法官和国务大臣,为国王重用并深得信任。 1161年坎特伯雷大主教病逝,国王任命汤玛斯•贝克特为坎特伯雷大主教,遭到汤玛斯的坚辞不受,理由是“一仆不能侍奉二主”,亨利二世自认为亲信汤玛斯是王权控制教会的最佳人选,因此执意而为不容其推辞。汤玛斯•贝克特果然是正直之人,作为法官,他是效忠君主的能臣,荣任大主教,他成为上帝全心全意的仆人。汤玛斯•贝克特只肯听令于罗马教廷,屡次抗拒亨利二世对教会的干涉,得罪了君主,念及坎特伯雷大主教乃自己亲自任命提拔,亨利二世愈加愤怒,无以解恨,唯有除之而后快。
1170年12月29日,一个寒冷的冬夜,国王的四名骑士杀气腾腾疾驰而来,得得马蹄声敲碎深夜的宁静。正在家中休息的大主教被牧师们迅速拥入坎特伯雷大教堂中,希望借此天主的圣地保全性命,上帝的威仪也阻止不了凶猛的骑士,他们为君王效力,誓要展示君主的权威。汤玛斯冷静地站在西北耳堂中,高声断喝:“我在这里!不是君主的叛臣,只是一位牧师,你们为何寻我?”一名骑士挥剑把主教的帽子挑开,回答道:“你的死期已至!”其他几名骑士一拥而上,拔剑向主教头上劈去,汤玛斯•贝克特倒地,头颅被劈开,脑浆溅出,流淌地板上,真个是肝脑涂地。忠诚的骑士们得意洋洋,以为除掉了不听话的大主教,为君主解决了麻烦,实则大麻烦随即而来,亨利二世赢得了战役,输掉了战争。
谋杀坎特伯雷大主教震惊了亨利二世朝野上下,震惊了整个欧洲,震惊了基督教世界。亨利二世不得不亲自谢罪,他赤足走过坎特伯雷大街,跪倒在汤玛斯•贝克特灵柩前,任由教士们鞭打。殉教的汤玛斯•贝克特被罗马教皇封为圣徒,坎特伯雷大教堂遂成为欧洲的朝拜圣堂,从全欧洲赶来的朝圣者络绎不绝,大教堂烛火旺盛,通过捐助、各种纪念物出售而财源滚滚,这些收入用以扩建大教堂侧翼。英国诗歌之父乔叟(1333-1400年)创作的长诗《坎特伯雷故事集》就是以香客前往坎特伯雷朝圣为故事背景,开篇有这样的诗句“香客盼望膜拜圣徒的灵台,僧侣立愿云游陌生的滨海。信徒来自全国东西南北,众人结伴奔向坎特伯雷,去朝谢医病救世的恩主,以缅怀大恩大德的圣徒。
汤玛斯•贝克特的铸铜鎏金并镶嵌珠宝的灵柩放置在高坛后面的厅堂正中,朝圣者要拾级而上,粗石台阶已经被中世纪虔敬的跪行者磨得水面一样光滑。如今早已没有主教的灵柩,只是在地板上摆放着手腕粗的白烛以示当年灵柩的位置。 1538年,亨利八世实施宗教改革,脱离罗马教廷,他向法庭起诉汤玛斯•贝克特叛国罪,早已逝世的坎特伯雷大主教在缺席审判的情况下被判定罪名成立,汤玛斯•贝克特的灵柩被毁,亨利八世洗劫了坎特伯雷大教堂的珍宝,装满两大库房,用二十六辆马车运走。
幸好灵柩厅堂的十八扇彩绘玻璃窗并未被毁掉,长长的高窗向上似直通天庭,那美丽绝伦的画面,鲜艳夺目的色彩,栩栩如生的人物描绘着天国的幸福,坎特伯雷大主教汤玛斯•贝克特照顾着众生,他治愈儿童的疾病,解救麻风病人、黑死病人,瞎子得以重见光明,跛者完全康复。中世纪的民众没有电视、照片、网路,看到这等绝美的景象,对心灵的震撼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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