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旷野覆盖着深绿色的草甸,厚厚的云层低垂在灰蒙蒙的苍天,太阳偶尔露出小半个脸,黛青的山峦在远方勾画出起伏的曲线,欧石楠在风中闪动着紫色的光艳,湖面波平如镜,时而像孔雀蓝色的丝缎,时而乌黑一片如墨染。天空永不消停,日日阴晴不定,风雨交加瞬息万变;大海永不平静,狂风怒号,波涛翻卷拍打着岩石嶙峋的海岸。这就是苏格兰高地,美丽又贫瘠,粗犷而孤寂,到处景色如画,却只有美丽的风光,少见恬静怡人的村庄,没有生机勃勃的城镇和屋宇遍布、人口稠密的繁华都市,大部分地域人烟稀少,天地间一片凄清。苏格兰素有“古堡王国”之称,古堡的形象是如此鲜明强烈令人过目难忘,那些沧桑的古堡与被遗弃修道院的残骸星星点点装扮着苏格兰大地,它们零零落落分布在无垠荒原里,矗立在断崖绝壁、湖中小岛,火山岩石上。
对于苏格兰的醉人美景司各特这样描绘:“小鹿在山涧饮水,一弯新月在水波中荡漾,后来它藏进了阴影,消失在格林纳特尼的林中…..水面宛如蓝色的明镜,映着嶙峋岩石,嵯峨山丘”。自然美景中的生活却艰难凶险,苏格兰王国千百年来危机四伏,忧患深重,氏族混战旷日持久,外敌入侵从未间断,所有有钱有势者都要修筑城堡保护自己,甚至公共建筑、私人房屋也需建成坚固的城堡模样,其后变形为塔楼,城堡式建筑一直延续到十八世纪。十八世纪以后英格兰画家诗人们开始纷纷前往苏格兰观光旅游,那里比义大利、法国更富异国情调,他们迷醉于苏格兰壮丽景色中,司各特的诗句勾起了他们浪漫的遐想,每一道山谷都曾是横刀跃马的古战场,每一条溪流都流淌着行吟诗人的歌唱,苏格兰是游侠骑士浪漫蒂克的故乡。
苏格兰高地白日景色壮丽,日落以后是另一番光景。太阳急促隐没淡淡的金色光芒,白昼融入黄昏中,鲜艳的色彩全然不见,迷离的薄雾冉冉自蓝色的山峰升起,飘过模模糊糊的树林,与草地上的水汽凝为一体,长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坚硬的小径弯弯曲曲地若隐若现,在路的尽头一座孤零零的古堡残破不堪,它已沉睡多年。那废墟显现出哥特式的幽暗和神秘,它的窗洞透不进光线,惨澹的月光也受不了这份清寒,躲进了乌云后面。堡垒的一侧是悬崖峭壁,小鱼船搁浅在荒凉海岸,波浪咆哮着旋转着撞击着突兀嶙峋的礁石,在沉寂的四野中发出轰鸣之声。那里真像与世隔绝的囚禁地,海角天涯的放逐极限,19世纪的爱尔兰作家斯托克在此古堡废墟得到灵感,创作出《德古拉伯爵》,流传后世的吸血鬼形象来源于此。
爱丁城堡与斯特林堡是苏格兰最著名的两处王室城堡。斯图亚特王族在斯特林修建城堡式王宫,斯特林是苏格兰的心脏,连接着低地与高地,那里曾是华莱士抗击英军的古战场。城堡修建在三面悬崖的火山岩石上,圆形箭塔,陡直的城墙和齿形城垛显得非常巍峨。多位苏格兰王在斯特林堡加冕,1543年,襁褓中的玛丽•斯图亚特被加冕为苏格兰女王。两三年后,亨利八世的士兵像蝗虫一样冲过边境,像蒙古骑兵一般在苏格兰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咿呀学语的玛丽•斯图亚特女王与母后躲进了坚如磬石的斯特林堡才安然无恙。斯特林堡的不远处就是无比威武的华莱士纪念碑,城堡下方山谷中的斯特林桥是华莱士大败英军的地方。
斯特林堡内部没有富丽堂皇的宫廷气派,它是为战争准备的,而不是为艺术和美。 1503年完工的内部建筑“大厅”,也没有什么豪华感觉,尽管颇具规模,内部42米长,14米宽,光秃秃的墙壁和屋顶什么装饰也没有。在富庶、奢靡、高雅、辉煌的法国宫廷长大成人的玛丽女王,守寡后回到故乡苏格兰,居住在斯特林堡分外忧郁,她曾尽力把那些冷冰冰、空荡荡的房间装饰成法国宫廷模样,从法国运来义大利镜子,土耳其地毯,豪华的床和家具,装帧精美的法国书籍,闪闪发光的金器银台。玛丽女王在王宫中举办各种社交活动,吟诗、唱情歌、弹奏乐器、假面舞会。 1566年6月9日玛丽女王生下王位继承人詹姆斯六世,其后在斯特林堡大厅举行受洗宴会,法国、英格兰等各国使节都来参加,玛丽女王仍然不忘作弄一下英格兰,她的仆从全部装扮成半人半兽,拖着长长的尾巴,因为古代传说中认为英格兰人都有长尾巴。
1566年6月12日,当玛丽女王诞下王子的消息被快马加鞭地送至英格兰王宫时,伊莉莎白女王一世正春风得意地举行盛大的宫廷舞会,她听到这个报告,顿时脸色煞白,这个打击太大了,令她完全崩溃,其实她是那个时代最好的政治演员,但她已经忘记了掩饰自己的情感。伊莉莎白女王踉踉跄跄地回到卧室,扑倒在靠椅上嚎啕大哭,她悲愤地喊道:“苏格兰女王生了儿子,可是我,我只是个枯萎的死枝。”这不是一个女王的哭泣,这是一个女人的悲怆,伊莉莎白女王既无爱的能力,更无生育的可能,她一生未婚,去世后王位不得不传给了她的死敌——表妹玛丽女王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