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维也纳总想看场歌剧,不过票子要提前预订,而且穿着旅游服夹在西装革履、珠光宝气之间实在不是个滋味儿。事前朋友建议“蹭戏”,买张站票,既经济又实惠。只是如何具体操作还得现场勘查。
安顿好住处,洗漱一下便趴在床上摊开地图寻找皇家大剧院。还好离我们旅馆不远,当即决定今晚就去。
地铁站出口像个地道,随着视线的升起,一座古典式建筑矗立在我们的眼前。对比手中的地图示位元,她应该是皇家大剧院,而且从外形看也很像个剧院——体型方方正正,没有塔尖什么装饰物,尾座高耸一块,那是后台的需要。门面有回廊,供观众方便出入。
还没靠近建筑,一个年轻人迎了上来:“想看歌剧吗?我有票子,打折的。”
耶?这儿也有“黄牛”?
“今晚的吗?”我问。
“不是。”年轻人老实回答:“我们在这儿附近有个音乐会,也很精彩,欢迎你们去看。”
原来是个推销员,敢在皇家面前叫阵,也够有气魄的。可惜我们只认顶级的剧院,便客气地回绝了。
剧院前门大厅有点儿陈旧,但秉持维也纳剧院牛耳的气派还是有的。光滑的大理石地面,高耸的穹顶,雕梁画柱,金碧辉煌。宽阔的台阶两层楼高直通豪华观众休息厅。
楼梯口站着两位穿深色制服的检票员,双金条侧裤线,凸现“皇家”身份。我们挑了个女士与她搭讪,说明我们是旅客,慕名来此领略奥国歌剧丰采。检票员很随和,虽站立笔直,却有问必答。她告诉我们可以买站票,就在大厅的侧门,不过今天太晚了估计早已售完。明天再来吧,明天是俄罗斯歌剧。
老毛子的歌剧?那可有点儿另类,皇家剧院能给她面子,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诺大的剧场一天之内变换剧码,就以我这舞台装置老手来说,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可不是变魔术,品质有保证吗?单凭这点,明天也要来看个究竟。
第二天和夫人准时重返剧场。找到了卖站票的窗口,在衣帽存放处的旁边。票价有两种,边厢四元,后底六元。穷人也想奢侈一把,出手一挥,买了两张六元的。
随着领票员的导引,我们来到后座的站票区。出乎意料,这儿的风景也不错。一楼观众席不大,也就十几排座位,站票区和人民大会堂相比,这个距离简直就是首长席了。站区也不是乱站,仍要对号入位,。每一排的前面都有栏杆似的扶手,齐腰高,裹以丝绒,还置有一小型语言翻译萤屏。这太“奢华”了,简直是百姓们的“包厢”。除了委屈两条腿以外,其他感觉犹如贵宾出席。
其实该剧场并不恢宏,类似“上海艺术剧场”。只是环绕一楼观众席的是直通穹顶的四层贵宾包厢,几乎占了观众的一半。剧场通身上下米色装潢,假以金线勾画,紫红丝绒观众座椅及包厢帘幕,给人以高雅舒适的感觉。开演之前大幕被巨型米色平板帘幕遮掩,也是钩金画银像个工笔国画。
钟声一响,帘幕卷起,全场灯光渐暗。噪杂声也旋即消失。乐起,低沉缓慢的旋律冲撞着你的心底,暗蓝的灯光铺满舞台,高低错落的台阶上下挤满着灰色褴褛服饰的演员,气氛压抑。红军装束的士兵荷枪驱赶着不听话的反叛者。太熟悉的舞台场景了,俄罗斯的灰调子,在戏剧学院见过,在北京人艺见过,甚至在革命样板戏芭蕾舞中也见过。伏尔加河孕育的强大艺术之灵乘着政治的北风曾席卷了中华大地。给我们那个时代留下了抹不去的一丝悲凉又眷恋的记忆。
合唱訇然扬起,曲调悲怆却十分和谐。百人齐声,干净悦耳。持续两幕的众声演唱如松涛如潮鸣,激荡你的心扉,唤醒你的神灵,太漂亮了,没有辜负皇家剧院的声誉,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的合唱。
剧情一如既往,简单,平直。不过添加了许多现代派色彩,“高深莫测”弄不清他在讲什么,大概感觉是借宗教迫害阐明一个什么道理。主要演员也是俄罗斯拿手的男中音,低沉的嗓音从胸腔发出,似轰轰的压路机慢慢向你驶来。剧中的主角多是男声扮演,只有一位女高音。可能不想把音乐搅合的太阴暗,加个有亮点的女声,像是银灰调子里挑出一抹冷红,令人舒了口气,也使阴郁悲戚的剧情主调衍生出有着丰富内涵的层次来。艺术是全人类的,真没想到长年酷寒造就的俄罗斯深沉,却在奥地利皇家剧院发挥到极致。
这里不得不提到剧院的音响。我没有资格到后台看个究竟,但凭我以往的经验,即使这样规模的剧场,缺少音响,单靠原始音也无法将最美的音效传输到剧院每一个角落。我站在后座,歌声和乐队演奏声始终保持着和谐平衡,没有乐队筑起的“音墙”现象。数十米远的演员就像站在我的面前放声一样。一切自然,水流无痕。这应归功于音响,要知道,最高境界的音响就是你陶醉在最美妙的音乐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奥地利皇家大剧院做到了,在古典,陈旧的建筑里有着最顶尖的音响设备,最顶尖的音响设计师,她无愧于欧洲三大名歌剧院的美誉。
下次再到维也纳,真想踏踏实实地坐在观众席上深深地“醉”一回。
2013/1/29 于奥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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