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多公里长的怀卡托河,在这里已经变得相当安静,河畔依依垂柳。
车宾士在一号高速路上,经过亨特利大概十多分钟,就进入了纳鲁阿瓦希亚。旁边的陶皮里山,对怀卡托毛利部落而言是神圣而又伟岸的,那里安息着部落的先祖、酋长和国王。
进入老陶皮里路时,就有青草气息扑面而来。苍老的杨树像巨大的伞,稀稀疏疏的几棵,就能把整个草地给覆盖上。沿着怀卡托河延展的老陶皮里路,就像一张大弓架,指向西边和北边的哈卡里马塔风景保护区。
酋长级人物开门欢迎,一根似乎象征权力的拐杖指天指地,其嘴中念念有词。没有英文翻译。因此,其表情显得煞是威严。当然这程式就像哈卡战舞,在今日是友善意多于敌意。
他们唱一首毛利歌欢迎我们。我们回唱了一首毛利歌答谢他们。
爱并非借新近之物传下来,
而是由先祖传下来的;
土地以及它带来的福祉,
也是由先祖传下来的;
信仰、希望和爱,
都是由先祖传下来的。
这首歌的旋律,很有民歌的风格。它呼应了一则古老的毛利谚语:食物乃人之血液,但人的福祉关键在土地。和很多其他毛利歌类似,最后都会落脚到信仰、希望和爱。
他们于是又回唱了一首,并用毛利碰鼻礼来迎接我们。
部落文明自然是由先祖传下来的,但毛利文化在纽西兰的位置是越来越尴尬。看今天的毛利文,都几乎以拉丁化。不知道这是应该高兴的事情还是应该悲伤的事情。
会堂上挂放的先辈们肖像,暗示着万般辉煌俱成往事。那些多年中残酷的与自然与侵入者的斗争,都幻化为雕塑,供人瞻仰、凭吊。
这个安静的小山坡,建筑朝向东北,难道是与遥远的作为先祖来源的岛屿作某种联系吗?檐柱上海洋色彩浓郁的浮雕也在暗示着这层意思?
晚饭之后到坡下散步。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有两位毛利老兄在钓鱼。木板铺就、钢铁作架的桥通向开阔的草地。顺着两道车轱辘印走去,西下的夕阳,有金色的余晖。无名的小花开在无边的草甸上,让人涌起淡淡的忧伤。
草地尽头又是一座同样格局的桥,下面是灌木丛。车印通向了一座孤零零的房子,房前停了一辆车。我们不想探究它的秘密,就回来。
回时暮霭四沉,远处怀卡托河边的哈卡里马塔山,郁青而高大。
一个下午,我们终于来到了怀卡托河畔。河隐藏在灌木与乔木混杂的林子里。
我们走向它的时候,是下午,夕阳光仍在树梢的当儿。
有毛利人家在往大卡车上装货物。我们得到了确认,河就在北边。
它实际上是那么近,问路之后再走几步就可以看到树林缝隙中的水影了。那么无声无息、毫不张扬的流淌着。让人静穆。
两岸的树木伸向水面,如果有艘船就好了,我心想。
河水不像想像的那么澄澈,但已经很清澈了。
有水妖般深黝的水草在微微地动着——那么地不动声色,就像静止一般。
一座部分延伸进河面的桥,没有护栏没有顶棚。透过漏格子的桥面,能看到水静静流动的样子。
哪怕有个小筏子也好,我心想。
六点多钟的清晨,鸟雀早已经叫过一轮了。
我透过落地窗望向哈卡里马塔山,向阳处是暖金色,背阴的地方则是黛青色。山腰以下被一层浓浓淡淡的雾笼罩着。
乳白色雾带,精灵般飘荡,系在群山之腰。
底下的无边的草地上,是黑色的牛,灰色的牛,黑白色相间的牛。它们散落一地,似乎丝毫不为这人间美色所打动。
太阳再升高一点,雾机灵地与此同时又带点害羞地,飘荡到新的晨阴处。
它,似乎在与太阳在捉着调皮的迷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