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神曲,不是但丁的《神曲》。它充满颠覆性,但却像蚊虫一样可以萦绕在人的脑海中数月不绝。作为制作人,你大概也不太清楚自己弄的曲子会不会成为神曲。神曲是网民选出来的。孔子听神曲三月不知肉味,现在的神曲让你三月不想吃肉。
穿喇叭裤拎个外放录音机走街串巷,那是八十年代中国青年的做派。九十年代的人唱卡拉OK,二十一世纪的人戴个大耳机摇头晃脑。今天的人宠爱神曲。
管你什么摇滚,什么爵士,只要能挑战人的视听极限,就会备受吹捧。
最早的是杨臣刚的《老鼠爱大米》,“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丑老鼠,白大米。不知是老鼠变得更可爱了,还是爱情变得更丑陋了。
慕容晓晓的《爱情买卖》,“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满街的打折店,飘着这种廉价而又直白的撕心裂肺。
张玮玮的《织毛衣》,“我深深地爱你,你却爱上一个傻×,那个傻×不爱你,你比傻×还傻×,喔……你还给傻×织毛衣!”于是遍地的忧伤,像欲落不落的夕阳光。
这各种爱情抒写,似乎暗示着当代人对爱情由执着到清醒到破碎的过程。爱情真乃神曲的绝佳主题。
两年前有首叫《忐忑》的歌,红极一时。“啊啊奥,啊啊奥爱,阿塞帝,阿塞刀,阿塞大哥带个刀,阿塞帝,阿塞带个刀……啊啊啊啊哎呀油,哎呀油”。它的宽广而又曲折的音域,虽然从技巧上来说难以模仿,但龚玲娜夸张的演唱表情和近乎鬼哭狼嚎的调调,却迎合了人们的某种重口味的想象。
医学上有耐药性的概念,在审美上大约也是类似的。某种严肃艺术所宣扬的道理,遭到了低调而又顽强的抵制。神曲的流行,特别是重口味神曲的流行,是人们对严肃艺术疲倦之后的替代品。
《忐忑》这样的神曲唱出了人们的不安与沉重。哼唱它本身成为符号化、仪式化的宣示。
今年七月份开始,韩国某个叫Psy的大叔(人称鸟叔)推出了一首叫《江南style(Gangnam Style)》的K-pop曲子。其MV在YouTube上迅速变火爆。仅两个多月的时间,全世界超过两亿人观看了它。考虑到中国观众不能轻易上YouTube,否则它的点击率肯定不止这个数。
《江南Style》,是韩国首尔富人区的奢靡与无趣的综合体现。MV之初,鸟叔迷醉在海边沙滩的太阳伞下,背景中是充满幻觉感的旋律。一种颓废不堪的幻觉,在片尾仍会出现。鸟叔的马步舞,透着性的暗示,同性的与异性的,是该神曲的象征,得到各种版本的模仿。
毫无特色的热闹中的平庸,击中了娱乐时代人们对生活的诸多想想。在寂寞的深夜里,在痴呆的笑声中,在中产阶级和青年的难以捉摸的审美趣味的笼罩下,这个旋律像新的蚊虫一样,在新的暑热天中萦绕。
有意思的是,美国大选即将来临,奥巴马的粉丝在网上搞了个《Vote Obama Style》,已经六十五岁的竞争对手Mitt Romney则亲自扭动身躯演示了马步舞神曲片段。
神曲于是渗透到了政治中。《江南Style》的大选模仿版本,是政治娱乐化的辛辣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