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类对于美的认知是十分相似的
一些东西让人看了觉得舒服,觉得赏心悦目,这就是“美”了。
人对美的感知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什麽道理的。
一个现象是,人无论男女老幼,不论民族和肤色,也不论其政治及宗教信仰,对于美的感知和情趣都是十分相似的。比如对于山水风光,花草树木,靓男美女等等,都有大致相同的欣赏和衡量标准。月季、牡丹、梅、兰、竹、菊,谁都看着美;梦露、巩俐作为美女,大概全世界没有人会对此持有异议。
正因为对美有着基本相似的认知,于是人类对于美也就有了共同的语言,于是也就有了交流,于是人们为着追求美和创造美而产生了艺术,产生了绘画艺术,凋刻艺术,书法艺术等等。不管是绘画还是书法,还是其他视觉艺术,愉悦人们的视觉感官,让人们赏心悦目,便是艺术家追求的目的。
顺便说起,阶级论者所言的审美标准的所谓“阶级性”,实际是种臆测而已。大观园裡的焦大,也是爱林妹妹的,阿Q也是爱小尼姑的。
二、 美是多样的,人的认知也是有差别的
大千世界,物种何止千万、亿万,不同的物种有其不同的形态,而对不同的物种的美,自然也有其不同的衡量标准和尺度。山水有山水的美,花草有花草的美,人有人的美。便同样是山,大山有雄伟壮丽的美,园林中的假山有玲珑剔透的美;男人有强健的美,女人有阴柔的美。这就构成了不同物种审美标准的多样性、複杂性。儘管人类对于任何不同物种的美的认知是十分接近,但不同个体的人,对于各种物体甚至同一种物体,其审美的情趣也还是有所区别。有人更爱菊,有人更爱兰,有人更爱玫瑰,就是美女,有人更爱杨贵妃的丰腴,有人更爱赵飞燕的轻盈,有人更爱西施的病容。
即使同一个人对同一类东西,其审美的情趣也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随着修养的提高而提高。人们随着学识的积累,更能从各种知识中受到启迪,从各种不同的事物中,撷取美的营养,美的元素和美的情趣,也就提高了审美的品位和层次。
一个普遍的情况是,人们不再一味追求极致的美,完美无缺的美。而是容忍甚至追求有缺陷的美,拙朴的美,夸张变形的美。所谓大巧若拙、大美若丑,便是此意。不管是书法,还是绘画,出现这种情况是极其自然的,这与人们对于美的多样性的追求是完全一致的。
艺术本来就是人对自然界美的複述和再现。这种複述和再现可以是惟妙惟肖,也可以夸张变形,取其“神”似而牺牲“形”似,甚至若丑若拙,均是常见的艺术手法,得到了社会的认可。
三、 追求丑陋成了当今书法界的时风
然而一些人在追求美的多样性的藉口下,打着“甯拙毋巧、甯丑毋媚”的幌子,却是在明目张胆地製造丑陋。这些人故意把字写的歪歪扭扭,乱七八糟,违背了人对书法最基本的审美情趣,甚至与人类追求美的意愿背道而驰。更在当今物欲横流的浮躁世态影响下,也在当今中国书界一些领导人的推波助澜下,这种怪诞的书风,反倒成了滚滚洪流,横扫中国书法界。这种丑陋的书法,也成了“皇帝的外衣”,成了人人看着不舒服,却又人人不敢说破的弥天大谎。
造成书法界这种美丑颠倒,以丑为美的风气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学术界对于所谓“创新、超越”这种口号的不适当的提倡。诚然,在任何领域,能够创新,能够超越前人、古人,都是件大好的事情。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的士兵。可实际的情况是,能够创新,能够超越前人的人是少之又少,何止是百裡挑一,千里挑一,万里挑一;而最终能当上将军的士兵也只能是极少数。人们写字,也必须抱着一个老实的心态,有一个恰当、现实的目标,把字写好,能够让别人,也让自己看着舒服就好,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也”。在写好的基础上,再提高目标,求得创新,超越前人。其实真正的情况是,除非完全刻意模彷前人,每个人的字都有自己的特色,只要把字写好,再超越别人,那只是水到渠成的事。一开始写字,就想着 创新、超越,为此而挖空心思走捷径,追求怪诞,故作高深,结果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四、 字品与人品
这是一个被人议论了两千馀年的老问题,普遍认为“字如其人”,“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纲常叛周孔,笔墨不可补”【傅山语】。认为书法只是书者人品的外在表现,书者的奸与忠,正与邪,善与恶,也都由其字表露无遗。
笔者以为这种说法有点牵强,人品与字品并不一定有必然的关联。历史上的丑角同时又是书法家的也还不少。北宋着名的四大书法家苏东波、黄庭坚、米芾、蔡京,后人因蔡京是有名的奸相而将他的名字换成了蔡襄。而害死岳飞的一代奸臣秦桧也是一个书法家,至今仍在流传的宋体字,就是秦桧发明的。
一个情况是,因恶其人而恶其字,因爱其人而爱其字,此乃人之常情。因此历史上的奸人、丑角,即使字写得再好,也不能传世。试想像蔡京、秦桧一类人的书法,谁会当宝贝保存起来传给后世子孙呢?
确切地说是人的性格对其书法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性格内向、平静、温和者;做事细心甚至刻板、拘谨者;或者是性格活泼,做事不拘一格者;或者是性格急躁,甚至慌张,行事马虎者;或者是行事张扬,好表现者,所有这些性格,都在他的书法中表露无遗。
眼前的一个例子是,蒋介石与毛泽东这对冤家对头,不论成败,要说人品高低,分歧极大。但就二人的书法而论,都相当地好,不论是崇拜他们的人,还是鄙薄他们的人,也不能否定他们的字。可论及书风,蒋体的中规中矩,毛体的张狂跋扈,不正是他们性格的写照吗?
2012年8月30日于奥克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