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著初夏的骄阳,我登上了从威海去青岛的长途客车。西晒的位置太阳晃眼,我放下的遮阳的窗帘。
客车微微地颠簸著,宛如置身与一张巨大的摇篮。三晃两晃,我便被晃得昏昏入睡。
一阵寒冷将我唤醒。哦,空调太强。我起身关闭了头顶的出风口,但是作用不大。希望获得我拒之于外的温暖,我拉开遮阳的窗帘。
窗外是胶东半岛田野生机勃勃的大地。一片黄、一片绿、一片黑。黄的是麦子。成熟了的麦穗沉甸甸的,在初夏的微风中频频地点头。绿的是玉米。只有半人高,像一群身著绿裙的窈窕淑女,害羞地挤在一起窃窃私语。黑的是土地。散发著泥土香味的黑土,翘首盼望著孕育一轮新的生命。初夏该播种什麽呢?我迅速在记忆库裡查询。四十几年前,当知青积累的那点农业知识,不知啥时随岁月一起开遛了。此刻的我,怎麽也想不起麦收后该播种的作物。唉,老了!
猛一抬头,天边的骄阳已经被睡梦染成了一轮金黄的月亮。弱弱地、暗暗地、有气无力地发著光。光线弱得我可以用双眼直视。低头看表,时针指向了6,是该夕阳西下的时候。
在颠簸的车中,我想起了新西兰的夕阳。我开车最怕碰见红日西沉的时段。坠落中的太阳挂在挡风玻璃前,遮阳板挡不了,太阳镜不顶事。在耀眼光芒的直射下,眼花缭乱,什麽也看不清。此时驾车如同盲人骑马,十分的危险。必须放慢速度,谨慎驾驶。因此我在车上时对夕阳有著一种本能的畏惧。而今天,车窗外的夕阳竟然可对视。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车窗外的天空,灰中带暗暗的红,如同一张厚厚的天幕。夕阳与我,隔著这张厚重的天幕,我看不清它,它也看不清我。在天幕的那端,夕阳迈著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下行。每走一步,它的光芒就减少一分。由金黄变成了白黄,由白黄变成了惨白。惨白惨白的圆脸,像病态的西施,一步一摇地走在西行的路上。
是什麽造就成了无光的夕阳?是什麽改编了“最美不过夕阳红”?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一幅火光冲天的画面进入了车窗。定睛,是一块麦田在燃烧。田裡,火光熊熊,天空,黑烟滚滚。旁边,一片片已经收割完毕的麦田裸露著,等待著一场场烈火中的重生。我将目光远投,远处的田野也冒著烟,整个齐鲁大地像一片躺倒的烟囱。火和烟解释了一切。这裡的天空该是灰中带红,这裡的夕阳该无光。
是人们不懂烧麦桩的行为会污染空气吗?显然不是。麦桩,是自家的事。如果用其他方式处理,得自家出力、出钱。放一把火“门前雪”就没有了,简单、省事,何乐不为?空气,是公众的事。治理空气该国家掏钱,与百姓无关。大气层,是世界的事,控制地球变暖归联合国管,该排在前两个世界掏“碳排放税”,与第三世界无关。
此时此刻,泾渭分明。家是家,国是国,世界是世界。
什么时候可以泾渭不分呢?我不说您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