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骤降,晚上感觉几乎是零度了。奥克兰整体有点潮,被海包围,空气中的水分自然偏多。温度低下来的时候,甚至有国内南方初冬的意味。我得把另一床被子加上来。
去年的这个时候,发现还是得往暖水袋灌热水扔在被窝裡增暖。现在故伎重施。当初居里夫人发现她的元素之前,大概也是这样过冬天的。没太多的钱买厚衣服,于是宅在家裡,坐进被窝裡想她的研究。居裡,居裡,中译名原来还有这层意思。
奥克兰几乎家家都有壁炉。对于能够负担这份开支的人来说,冬天坐在壁炉前,喝点什麽,读点什麽,肯定是极为惬意的事情——而且绝对是文艺范儿。伊甸区的冬夜,坐车从圣卢克斯路经过,就能闻到壁炉烧的木头的气味。几乎满条街的空气裡都有樟木或杉木燃烧散发出的因数。
当然很多人家并不至于冷到不可忍受。空调是现代生活的基本家用电器,可还用不太上。电热毯其实就好了。不过如果是个对科技持谨慎态度的人,可能会认为电热毯有辐射,像很多人对微波炉的态度那样,因此也拒绝使用了。
如此看来,往被子裡扔暖水袋还是不错的选择呢。
向阳的屋子当然是首选。奥克兰冬天的阳光仍非常充裕。只要有阳光,就不会冷。房子设计时,最好把卧室之类的部分设计到北面,或西北东北角。因为南半球如奥克兰的纬度,太阳大抵在北边。若参照中国传统建筑学“坐北朝南”的规矩,在这儿得修正为“坐南朝北”。
我在这个坐东朝西的屋子裡住了一年多。卧室在东南角——要在中国,该是多好的位置啊——一到冬天温度比客厅(西北角)要低上好几度。但恰恰是这微不足道的几度的差别,由客厅走回卧室,或由卧室走向客厅,我觉得自己简直在穿越自然带。
碰到晴朗的冬天,我喜欢搬把椅子坐在太阳底下看书。三五分钟就有效果了,脖子暖洋洋的自不必说,脚也跟著暖和了。阳光真是个好东西,要是人也能有选择地进行些光合作用就好了,该省多少事啊。
说是有人问晚年的萧伯纳长寿的秘诀。他自己似乎也不太清楚,但他提到了很多坚持做的事情,比如散步、游泳,其中有一项就是日光浴。他在自己山顶的屋子裡开了个天窗,晴天时坐在屋子裡边工作边能晒到好长时间的太阳。
面对潮寒,或许很多人并不像萧伯纳先生那样儒雅悠閒。至少很少有人在山顶好位置有个可以自由开天窗的房子吧。可大家总能找到一些自己的适应方式。比方喝点酒呢,而且是带度数的那种。世界上高寒的地区未必都喝烈酒,但喝烈酒的地区大都高寒。喝酒或许最初是基于御寒考虑的。
在中国的南方,特别是还未南到北回归线的地区,冬天实际上比北方更难敖些。它是潮潮的寒冷,似乎可以侵透裤管,渗入骨子裡去。家无暖气,空调未盛行时,只能生煤炉子取暖。这样的地方发展出了辣食文化,甚至连汤肴中也恨不得加些辣椒粉进去。我疑心这种生活方式与御寒防潮很相关。
冬天的希腊也是比较冷的。早期的犬儒主义者为了训练自己,夏天赤脚走在滚烫的沙滩上,冬天赤脚走在冷冰冰的石板路上。这一套大约被后来的苦修主义仿照了去,从躯体锻炼的意义上去御寒。这是我迄今所知的最奇特的御寒方式了。
这种方式实际上在中国也存在。北京北郊的凤凰岭上就有些山洞,保存完好处能看到古代修行人盘踞的痕迹。冬天是格外寒冷的。西安南郊的终南山上,听说今天仍有许多隐士,住在简陋的茅庐裡。我曾在冬天爬过其中一座山,也是格外寒冷的。
冬寒之事,大抵都是有办法去抵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