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南岛度假,不到一周,我的中国胃又开始作怪了。
南岛的秋天真美,美得丰盛而恬然。如洗的碧空下,秋林尽染,金黄、浅黄、梅红、橙红的秋叶点缀着横翠的远山,牛羊在牧场上惬意的吃草,偶尔一道淙淙小溪欢快的淌过原野,引发多少无尽的秋兴——眼福一饱,口腹之欲随之作祟,想起故都北京的秋天与秋馔,所谓“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人生有限怀”,一时竟自歎自怜起来。
老北京人有“贴秋膘”一说,意即经过炎夏的苦热,人瘦了,也馋了,趁秋天天气凉爽,物产丰盛,正好大嚼一番,长点“膘”(肥肉)以待寒冬。说道“贴秋膘”,火锅涮羊肉当然首屈一指。北京人酷嗜涮羊肉,不但秋冬,近年来更发展到夏天也在街边光着膀子大嚼涮肉边痛饮冰镇啤酒。一入秋从高档酒楼到街边餐馆涮羊肉更是大行其道,儘管各种海鲜等特色火锅也努力在京城打出一番天下,但涮羊肉的霸主地位还是稳如泰山。
老北京与涮羊肉齐名的还有“烤肉”,就是明火烤出的牛羊肉片,蘸调料吃,誉满京华。也有人不喜欢牛羊肉的膻气,那麽砂锅白肉正投其所好——砂锅白肉起源于清朝,满族有用白煮猪肉祭神并与家人分食祭肉的传统,清宫每逢初一、十五,皇帝与满汉大臣们坐享祭肉,是臣子们的殊荣。随着满人汉化程度的增高,满族传统的祭肉也“变身”为各种熟肉做的佳餚,砂锅白肉是其典型: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或肘子肉,用砂锅微火炖出奶白色的浓汤,肉不能炖烂,捞出晾凉切成柳叶片,关键是蘸料:芝麻酱、卤虾油、红酱腐乳,调之以麻油味精,撒上少许炒熟的白芝麻,再配上自家炸的红辣椒油,就可以上桌了。满族人来自东北,东北名菜有酸菜白肉,也是用煮白肉的浓汤,下泡发的海米、干澹菜或干贝、酸白菜丝(切的越细越好)、粉丝,也有人喜欢放冻豆腐,煮到汤沸菜熟,将白肉片均匀地码在汤麵上,就大功告成了。吃的时候肉片蘸调料,配上汤裡的酸菜粉丝,味道鲜美独特。老北京人也有用火锅炖酸菜白肉的,讲究要吃的满头大汗,痛快淋漓才算尽兴。
如果说火锅与“烧烤”带有明显的游牧民族特徵,那麽菊黄蟹肥执螯赏桂“就是地道的江南风味了。馀生也晚,驰名京城一对斤把的“胜芳大蟹”从未谋面,但秋风乍起,渤海湾的梭子蟹也堂皇上市,虽没有阳澄湖大闸蟹的鲜美,但个儿大肉多是其胜处,也称得上是“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令人一饱口福。
秋天也是京城各色水果上市的时节,是佳餚绝妙的后续:酥脆清甜的海棠、沙果,各种红、黄香蕉苹果,红豔豔的山楂,黄橙橙的柿子,还有或长或圆的脆枣,甜得醉人。最令人嚮往的是一种葡萄,名字叫做“玫瑰香”,只有食指尖大的颗粒,深紫色而近黑,甘甜中有玫瑰花的浓香,“玫瑰香”葡萄我只在北京吃过,别处难觅芳踪。纽西兰的葡萄也是美味,但断然无法企及“玫瑰香”的绝美。
人在海外,最易怀旧,特别是秋风乍起,秋水凝碧,此情此境,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