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説你不明白,你说我听不懂,看来咱俩两股道上跑车,咋也走不到一起了。
一口流利鸟语的你长的挺像韩国人,也像日本人,没办法,咱们鸡鸭不同语。
我只想告诉你“我来这里开会”,开会,你的明白?
今儿晚上华社要开很重要的政经会。华社里大伙对政治和经济的发展走势都很敏感。参政议政嘛,政治关係到国家前途,咱不能不关心。经济更得过问,大伙都有房产投资,一听説政府要涨地税,大伙都关心自己的‘财’篮子里因此会有几多米粒进出?据説今晚主持会议的华社议员更希望我们这帮能划拉笔杆子的文友,帮着把这消息忽悠出去,所以我来了,大老远赶来参加华社的奥市政经发展座谈会,这不,刚进门就遇见社区中心服务台后的你。
你笑容可掬问什么?
问我需要你的帮助吗?简直问我心坎上啦。我很少到你们这裡活动,人生地不熟的。虽説今个活动中心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可前来活动的人都一口鸟语,沟通不了。瞅你像中国人吧,你也一口鸟语,唉,这会儿“迷挺”这开会的英文单词,偏偏藏掖在哪儿遍寻不着,给你打手势吧,你好像更煳涂。
得!我给你画吧。
可这咋画呀?政治经济画不出来,开会也够呛!
这,这些内容要全画出来,恐怕得画一本连环画才行。而且我想起一位大作家,在法国餐馆点菜时画一蘑菰,结果侍者送上一把雨伞。
我聼得出你句子尾端的一串问号,见我摇头,你莞尔一笑。
灯光下看见你碎玉样闪亮的细小牙齿,若月儿弯弯般笑眯眯的眼睛,我脱口想说,姑娘,你笑起来很好看!
可我叹口气,夸你也白夸!
我想起了上世纪你们哪个民族里一部在中国风行的电影台词:漂亮的脸蛋儿不能长大米!用到这裡应该是,你好看的脸蛋儿不如文友们毛茬茬的脸蛋子更让我惊喜。
约好的时间我来了,大伙却全躲耗子洞里,一个熟悉的影子也没见,让我一人干耗着着急。
我叹着气离开了你,在你帮不了我有些失落歉意的笑容里,我自己得去解决我的问题。解决的方法就是自己找好了,不就是寻找几位约好来此开会的朋友?
一出大厅后门,黑影地里一人窝在地上,这身影倒蛮像我们哪位文友。只是干吗坐地上?细看这身打扮,很像国内常见的上访者吔。
囯内上访者大都是遇见不平,一肚子委屈,底下官员没人搭理,上边想找人诉苦,结果上下官员一个鼻窟窿出气,上访者跑断了腿,受够了委屈,也花光了盘缠,只好晚上猫在别人屋簷下躲风躲雨。
这儿也有上访者?奥市机场铁路建设被强拆了房子?不介,那铁路还在讨论中,据説今晚上“迷挺”的就有这议题。这不刚画的饼不是?这裡政府要整点啥动静,要过民意这関可难着呢,哪像囯内领导一声令下,嘁哩喀喳过去了你就再也不是过去的你!
那咋整的这么狼狈?毡衣毡帽再被一条破毛巾包扎的严严实实,就露俩眼珠子暗光里骨碌碌的。
这人也有比我强的地方,地上写了句我看不懂的话,拿英语写诉求?可怜啊!无家可归者躲社区后院取暖暖来了。
我绕出去后边找了一整圈,没有,大伙藏得严实,看来躲猫猫练出来了,“迷挺”不知在哪也不知开始了没?
挺大地方找一圈我又兜回来。看来这无家的人打算把这儿当家了,他那像苏格兰裙子又像大睡袋的裤子底下拉紧綳带,就把两条腿扎在了口袋里。
他一尊佛杵在当院。我绕他老远走进大厅。之所以绕远,实在不好意思,刚从他身边过时,好像有股味道。
还在服务台后忙碌的你,抬眼看见了我脸上的失望。
是啊,我很失望,我们的“迷挺”一早开始了,可我还在外面转悠正犯着迷症。
你迎上来依然灿灿的笑,好像问我想起什么,可“迷挺”这单词我还是想不起来。
几位印度大姐腰上绑满了闪光亮片,身着花花绿绿的舞蹈服装,裸露着白花花肉囊囊的肚腩,煞是惹眼地从我们面前走过。她们和你打着热情的招呼,一看而知她们是你们社区活动的积极分子,常来常往。看着她们走进一间大屋,音乐响起,从明晃晃的玻璃门望去,她们的肥臀粗腰随弦乐晃动,让我很疑惑这得瑟屁股的舞蹈,咋练出这么粗的腰?
外边找不着,里边屋子我得挨个儿瞅瞅。
这东厢房里一拨讨论热烈的人里看不见中国人的影子,他们在讨论裁剪,这老掉牙的艺术如何让咱中国人感兴趣?
一拨打球的毛利娃娃吵嚷声里聼不见一句华语,另一拨垫起脚尖蹦蹦达达跳芭蕾的女娃娃,个个高挑的身材里也全是粉白的皮肤。让我直纳闷林书豪林旋风后边跟着的中国小子都哪去了?连这国人喜欢的不行,高雅的不行的芭蕾习舞者中间咋也全是欧裔的娃娃们?
咦?这有门哎!这走廊拐弯里的这道门関得挺严实吔?咋看咋有点那啥——连窗帘都捂的严严实实,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活动正在举行。
里边窃窃私语,聼不真切,瞅这架势比较符合我们开会的状态。
厚厚的窗帘门帘密不透风,一个晃动头颅的影子也像我们会议主讲者慷慨陈词的模样。
看你们哪儿跑?!推不开门我敲门。
门开喽!刚伸脑袋我傻了,我和一人大眼瞪小眼!舌头也扭到天津去了。我,他,介,介人走嘛不穿衣服?光不熘熘,一丝不挂,大屁股朝我,脸也朝我扭来,瞧介屁股要多白有多白吔。
哎哟喂!我忙不迭缩囘了身子,原来一拨美术爱好者在画人体,怪不得门関得跟我们开会一个样!
唉!我灰心丧气坐在门厅里发呆。这时你正打电话,奇怪的是这无家可归者咋也坐在这裡?你打电话是在帮他联係住处?我还是离他远点,就在这角儿守株待兔吧。
你灿若兰花笑着放下电话,看来流浪者解决了住处你比他还高兴,公僕啊!
你拿着饭盒准备出门去打饭。辛苦你,这麽晚还没吃晚饭,你一定饿坏了吧。
黑夜的玻璃反射着室内的一切,那大屋子筛糠般晃动臀部,手舞足蹈的印度姐们儿起舞正酣,厢房里的一拨服装设计爱好者们为一件大褂子争论正酣,我想我们华社的政经会一定在哪个地方也为哪个大政方针议论正酣。
这无家可归者瞅着玻璃里的我乐呵,好像落单又失落的我现在远不如他自在。
看来晚上有了着落,他大咧咧冲我説笑,尾音里也有问号。是问我愁眉苦脸好像有啥冤情?桉子审的咋样?还是问我这周救济领了没?今晚上要不跟他挤挤打个对脚儿?
懒得搭理他,一会儿妻子就来接我回家,有家幸福啊!
正自发着感慨你回来了,端一大盘食物,你好能吃呵!
是啊,你正年轻,正是能吃的年纪,想我那会儿,也特能吃,一顿……
光怪陆离的玻璃里彷佛有当年能吃却没得吃的景象,那时全中国人饿啊!现在大伙爲啥这么关心政治,关心经济,没法子啊,饿过饭的人知道饿饭的滋味,縂想离飢饿远点,再远点。柴米油盐房价地税才是大伙结结实实关心的议题啊。我知道这些你不懂。
玻璃反光中看你灿灿的笑,好天真!
咦咦咦?你怎么邀请这流浪汉和你共进晚餐?
幼稚啊!他是好人坏人?这傢伙怎么就毫不客气上了桌呢?你怎么这么热情地为他夹菜?瞧他吃的畅快的样子,还大口喝起你买的可乐?吃着喝着聊着天,还有饭后甜点? 你俩拉呱的好亲热,你和他是亲戚?不对哦,刚才你俩并不认识,我聼不懂还看不懂?!
我,我得问问你是日本人还是韩国人,你咋这么大方?这顿饭起码是你今晚上这几个小时的薪水!
他身上髒兮兮的连我都退避三舍,你一个如花的姑娘家咋就不嫌弃呢?
你们吃喝完了,我走上前去,我得弄弄明白。
嗯,嗯,我说姑娘,你的加本?NO?克利亚?NO?……航港?!
你,你是香港人!是,是咱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