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伦敦驱车慢慢北上,穿城过镇,一路上饱览英格兰的田园风光。英格兰田野满眼葱翠,一派宁静温婉,只是景色略嫌单调乏味。皆因地势太过平坦,遥望天际一览无余,缺少高低起伏、错落有致的层次,无法看见从金黄到青翠到墨绿的色彩变化,没有牛羊点缀其中,难怪我嫌它不够美丽,如果你看过新西兰或者瑞士的乡野,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快将行至苏格兰边界,景色骤起变化。平整的田畴变成起伏的丘陵,山峦并不险峻。清冽的空气代替了和暖的温润,寒风猎猎。天空一边儿瓦蓝,白云舒展,一边儿苍穹低垂,
浓云翻卷,两边儿似乎马上要对决厮杀。疾风知劲草,没膝的黄草被风吹得向一边儿倾倒。蓝铃、欧石楠、蓟花,野丁香、野玫瑰孤独倔强地怒放。牛羊在绿野中漫步吃草,一排排白色风力发电机伸展着长长的叶片,在风中慢慢转动。
没有一座城市像爱丁堡这般震撼我心。爱丁堡整座城池通体乌黑,苍灰的火山岩石建筑上黑迹斑斑,好像烟熏火燎,又像饱受战火的洗礼一般,却出奇的好看。市中心一条宽阔的绿化带由树林,草坪,公园组成,把城市分隔成南北两座,相对而峙。南部老城为中世纪的辉煌杰作,矗立在火山上的皇家爱丁城堡固若金汤,是苏格兰的心脏。皇家一英里大道享誉世界,气势恢宏:苏格兰议会大厦、圣杰尔斯大教堂、老法院、律师图书馆、苏格兰银行总部、苏格兰国家博物馆、亚当·斯密雕像、皇家荷里路德行宫尽在街中。北端新城皆是1758年以后乔治王朝时代建筑,距今也有两百多年。王子大街声名远扬:钟楼高耸的巴尔默大酒店、哥特式火箭状的司各特纪念碑、圣詹姆斯百货公司、加里东希尔顿酒店、老威佛利酒店、英国皇家酒店、圣约翰大教堂、圣卡斯伯教堂林林总总布列街上。老城雄伟壮丽,到处是雕梁画柱,拱顶尖塔,是中世纪呕心沥血的丰功伟绩,是苏格兰古都荣耀和历史的明证。新城乔治王朝建筑线条优雅,那些坚固而庄重的建筑昂然挺立于笔直的大街上,俨然一派从容自信的帝国风范。新城黑沉沉的石色无疑增添了岁月的年限,颇具中世纪的古风神韵,与老城遥相呼应,和谐统一。
英国人讲:我们从来不向王权叩拜,只为上帝和美下跪。登上城中心的卡尔顿山丘,俯览爱丁堡全城,我当有如此感觉。爱丁堡是我见过最富魅力的一座城市,他的建筑之美超越了米黄色的巴黎,金色的维也纳,红色的布拉格,多彩的伦敦。他夺人心魄的气势,使其他历史名城一下子显得太单薄、太浅显、太柔美、太苍白、太精雅、太脆弱。爱丁堡暗灰色的克雷格莱斯砂岩建筑层层叠叠,在阴郁的苏格兰天空下,狂放肆虐,气势磅礴。他不光滑的外表,粗糙质朴,传达出微妙的刚健气质。他墨黑的石色,有股难以形容的沧桑之美。我知道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能成就何等的壮阔,那是无垠的大漠,浩瀚的江河和万仞的高山,难倒人类可以创造出这样的天城吗?难倒人类欲与天公试比高吗?
爱丁堡的美是沉毅的,厚重的,坚实的。他意味深长而不动声色,他古老沧桑但生机勃勃,他神秘莫测又气宇轩昂。他是力量之美,精神之美。爱丁堡之美在我心中荡起万般激情,对于中古以来的勤勉奋发的态度,昂扬向上的精神,宏大的建筑规模,精湛的技艺,以及最后的辉煌效果,我由衷地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