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当同事们惊诧地围拢到王俊的身边时,听筒里已经没有了一丝响动。
王俊把电话里的内容向同事们叙述了一遍。
看来,刑警们对匿名电话所提供的情况都持怀疑态度。
“危言耸听!”
“也许,那个人的精神有点不大正常吧!”
刑警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这时,莫虎和傅锋外出调查归来。
莫虎听了王俊的汇报以后,自然而然地联想起他同法医在现场侦查时的对话。
法医曾说,被害人死后面部所呈现的表情是异乎寻常的。
并断言,被害人在临死前见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怖的场景。
最后,法医还十分认真地说,也许被害人见到了什么非人非鬼的“怪物”。
当时,莫虎在心底里是不以为然的,甚而还真以为这位法医有点“危言耸听”。
如今,匿名电话所反映的情况,似乎为法医那种“荒诞不经”的断言提供了有力的依据。
要证实匿名者提供的情况是否可信,就必须要对匿名者本人进行分析。
两次电话都是由王俊接的,他的印象和判断是:
一,匿名者的嗓音虽然经过了伪装,但仍能够听出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二,排除了案中人干扰或试探警方行动的可能性,因为他完全不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而只是为了向警方说几句“怪诞”的话;
三,匿名者说话简洁清晰,层次分明,也可排除精神病患者或变态心理者的恶作剧;
四,打这种电话不可能在引人注目的地方,极可能是利用了私人电话,匿名者曾明显表示出电话会被警方追踪的担忧心理,这仿佛证实了他用的正是自己的私人电话;
五,从与匿名者的对话当中,不难觉察出他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复杂心理——既担心暴露身份或隐私,又不愿因知情不报而良心不安,以及亲临事件后余悸未消等等。
匿名者的形象,渐渐地在莫虎的脑子里显现。
这是个有身份甚而是有点社会地位的中年男子。
10月22日夜10时左右,他正与一个相好的女子在案发现场附近的果树林里偷情。
也许,恰在他们情意正浓的时刻,从距现场不远的那个方向突然传来了几声鬼嗥似的嚎叫。
然后,这一对偷情的野鸳鸯失魂落魄地逃离树林……
匿名者已经尽到了他所谓的“公民职责”,再不能指望他有什么配合的行动了。
莫虎当即带领一些刑警重返现场。
“这地方绝对不会有什么野兽吧?”
莫虎凝望着面前一片荒凉的景象,自言自语般地说。
“是的,绝对不会有!”
站在他身边的傅锋接口说:“甭说在城市这种地方,就是在我四明山边上的老家也见不到野兽的踪迹了。”
“那就只能认为当时真的出现了什么怪物!”
“怪物?”
傅锋等人惊呼道。
“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突然听到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谁都会在瞬间产生出许多怪诞的想法来,或者……”
他的属下终于领悟了他的意思。
莫虎沉吟似的说:“目前还没有查到杨小飞跟女人有什么关系,但根据现场的情况和从他身上找到的字条内容来看,总有个女人的影子在里边。现在,侦查的重点还应该放在被害人这条线上。可以肯定,杨小飞从老五家出来后并不是直接去现场的。一定要查清这段空白,破案的关键也许就在于此!”
十四
阮珍有的是满腔仇恨,但她总是无法进入到“复仇者”的状态中去。
当想到她将参与谋杀一个人的生命时,她就会无法遏制地心惊肉跳。
强劲的东风从豁开的窗口吹了进来,不停地掀起垂在两边的绿色窗帘。
夕阳的余晖洒在阳台的一角,惨淡的光线把她的脸庞映得更加苍白。
好长时间,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伫立在窗前,任凭风儿顽皮地把她的秀发吹来拂去,纷纷乱乱地遮盖了她的脸庞和视线。
那天,她在溪口风景区的观景台上与那个自称是老龚的人相遇以后,她的人生仿佛从一个深渊的边上回过头来,又走到了另一个深渊的绝壁上。
这一切,她无法摆脱,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将她紧缚着,拉牵着。
丈夫已通知她今年将提早休假,也许明天或者后天,他就会风尘仆仆地赶回家。
因此,为了彻底摆脱那个恶魔的纠缠,她不得不在绝壁上的两条路上选择一条——
要么毁灭自己,要么就把对方毁灭。
老龚那双凶险的眼睛像一支毒箭,一直穿透到她的心底深处,使她不寒而栗。
他交给她两瓶淡黄色的汁液时,诡谲地笑着说:“他喜欢喝这种正宗黄岩产的东西,你就投其所好吧!”
她十分惊讶。
老龚连那个人喜欢喝这种橘子水的习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说明两者之间的关系维妙得很。
可两人为何到了这种你死我活,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呢?
对此,仿佛两人都讳莫如深。
只不过,一个是在明里,另一个隐蔽在暗处。
可这一切管它干嘛!
她是个弱小的女子,只是为了保全自身,才横下一条心铤而走险的。
当,当……
台钟敲响了七次。
她这才似梦般地清醒过来。
原来,她竟在窗前痴愣愣地站了一个多钟头。
暮色已临,室内外都是一片浓重的昏暗,对面的楼群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关合了窗户,拉拢了帘子。
霎时,房间里一片漆黑。
她揿亮了一盏壁灯,室内又变得昏昏晕晕的了。
她打开了一听罐装啤酒,又喝起那种叫人晕乎的液体来……
突然,她醒了过来。
她感受到一阵窒息。
原来,有一只结实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鼻……
十五
她惊恐地睁开眼睛。
这个毒蛇般的男人淫荡地嬉笑着,紧挨在她的身边。
她打了个寒战。
就在她醉后沉睡的时候,他用那枚从她那儿得到的钥匙,悄然地开启了房门。
也许她睡得太死沉了,以至于他不得不使用窒息的办法把她弄醒。
“啧啧,好一个睡美人,天下无双呀!”
他咂着嘴,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阮珍感到了一阵恶心。
她每次都以虚幻替代现实,捱过这痛苦和耻辱的时刻。
灵魂脱离了躯壳,什么样的痛苦都能忍受。
然而,这一回却与以往迥然不同了。
她不仅要承受所有的痛苦和耻辱,而且要主动迎合他,跟他缠绕周旋。
他终于精疲力尽了。
“喂,给点水……”
他从迷糊中醒来就嚷口渴。
良机莫失,关键的时刻到了。
阮珍把那两小瓶橘子水取了出来。
老龚曾关照她说,其中一瓶有暗记的橘子水中放了蒙汗药,那个家伙只要喝下小半瓶后就会完全地被麻醉倒。
到时只要她挂通他的手机,他就会立即驶来一辆小型面包车,悄悄地将那个早已不省人事的家伙运往溪口,丢进千丈岩下的深渊……
“嗬,黄岩产的橘子水?”
那家伙盯着阮珍正在开启的瓶子,眼睛亮了一下,欣喜地说:“好一个娘们,你怎么晓得我喜欢这?”
“你喜欢啥我咋晓得?那是上午去超市时随便买来的。”
阮珍嘴上虽随随便便地说着,内心却紧张得不得了。
她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到了金黄色的瓶贴上,因为那上边正有一处不易察觉的暗记,要是搞错了,事情可就糟了。
“咦,你的手为啥抖得这么厉害?”
他把怀疑的视线从她的手移到了她的脸上。
两瓶橘子水刚好倒上了两杯,她把放了药的那一杯递了过去。
“慢着,”他狡黠地斜睨着她,挡住了递过来的杯子:“我们换一杯喝好嘛?”
阮珍暗暗吃了一惊。
不过,她此刻内心反而异常地镇定了。
只能背水一战!
“随你好了。”
阮珍自若地笑笑。
她刚要缩回伸过去的手,却被他一把捏住了。
“说说笑话罢了。连这一点小事都不相信,岂能彼此相好?何况,谅你也不敢下药害我。要真有个男人死在你的床上,那你这辈子也算活到头了!”
他的话仿佛无意中触及了她一下,一丝不安悄然地飞掠过她的心头。
完全相信老龚的话是不是太轻率了一点?
可时间紧迫,一切都为时已晚。
“喂,一块儿干了吧。我实在太高兴了。这些日子来,今晚是你头一次露笑脸,头一次这么听话,头一次让我尝到了真正的美味!”
“乒!”
两个杯子轻轻地撞击了一下。
阮珍在刹那间的模糊意识中,好像见到了老龚阴毒的笑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