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阳光明媚,中午已过。我与妻子游兴未减,荡到电器商店看到一溜的大小电视机播放着同一内容。我们好生奇怪,去年的基督城地震旧闻怎么还在重放?停下来细细一听,不对!不是旧闻,这是实况转播!基督城又地震了!画面上不断重复着烟灰飞扬,残墙碎瓦,泥翻水沸的恐怖镜头。烟雾中人们蓬头垢面,血迹斑斑,或呆立或蹒跚。一双双惊恐懵然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瓦砾,似乎仍然不相信这已铸成的事实。
我们无心再逛下去。返身回家,盯着电视机,呆坐那里任凭一副副揪人心肺的灾难画面迎头扑来。
基督城我曾去过一次,悠闲、古朴是我对她的印象。街上并不喧哗,也少有过路人行色匆匆的样子,一切都那么淡定,闲散。路旁十八、十九世纪英国砖墙建筑红白相间。叮叮当当的古老有轨电车慢吞吞地驶过。凉棚下,粗糙的木桌椅旁零落地坐着些老人、游客。一边端着厚陶的咖啡杯品尝着,一边观赏着空地上卖艺人的绝技。再远处,有人摆开了棋阵,一米多高的马、车、兵、将,黑白混战。只是像石雕般的棋子移动起来,没把力气恐怕无资格参战。棋阵旁,又围了一群人,静静地聆听啤酒箱上站立的演说者慷慨陈词。高昂的嗓音在广场上空回响,却并无引起周边人的慌乱,人们仍旧关注着自己的事,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些异见人士的表演。
别以为在基督城,就是这些古老的画面,她也有青春的、现代的风貌,市中心广场上的冰激凌杯,简练的线条,明亮的白银色彩与周边的旧建筑相得益彰,浑然一体,她的美丽让你腾然感觉基督城是个二十世纪的新城。
然而就在这突来几十秒钟后,一切化为乌有。基督城变成与魔鬼争斗的残酷战场。悠闲、静谧早已消失,人们疯狂地扑向瓦砾中,与死神争抢同胞。
一个年轻人连续十个小时在废墟上徒手翻找他的女友,双手早已鲜血淋淋,但仍不放弃。他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企望抓住那一丝线生命的希望。
一个老年人,楼塌时与十几个同事被困在顶楼。凭借着他丰富的登山经验,稳住了大家的情绪。用绳索将同事们一一吊下至安全的地方,然后他才从摇摇欲坠的顶楼上下来。
一个母亲牵着两个孩子,正在看医生。灾难从天而降,瞬间墙倒楼塌,母子三人被困在破碎的板壁之中,母亲为了保护孩子受了重伤,而两个孩童却安然无恙。天旋地动刚刚停止,已经有人爬上了残楼顶上,七手八脚将母子救下。
没有通知,没有命令,基督城周边的青年学生自发开着汽车,向灾区驶去,只要看见有人遭难,便停下来默默加入抢救的行列。
这就是基督城人!
就在地震肆虐大地的同时,全基督城人民无惧死亡的威胁,处处上演着闪烁人性光辉的动人情节剧。没有彩排,没有预演,全都在那一霎间涌现出高贵的人类本能。
我在遥远的奥克兰,通过视频关注着基督城人的搏斗。我感动着,沉思着,敬仰着,基督城人不愧为新西兰的骄子,他们一定会在灾难前挺起胸膛,弹掉身上的残灰,举起双手重建这美丽的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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