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河北省的中部,一个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那是一个很穷的地方,每家守着十来亩地过日子,喂头牛耕地,养头猪过年。吃饭没有问题,粮食吃不了,换点钱买日用品,仅此而已。
村与村之间相距大约两三里。每个村子大约百十户,或一百多户人家。每个村的居民大多只有一,两个或者两,三个姓氏。同姓氏的人大概都有一个共同的祖宗。孩子们在一个村里一起生长,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长大,自然是十分的亲近,熟悉。
男孩子与女孩子是分开玩耍的。女孩子的游戏是抓石子,踢毽子,跳房子等等。而男孩子玩的花样就更多啦。其中一个游戏就是玩弹玻璃球,玩的方法是在地上挖几个洞,把球握在手里,用指头弹出去,从一个洞弹进另一个洞,或者用自己的球撞击对方的球。自然有各种的规则和方法,有各种不同的花样。也许是由于有一种吃不上的葡萄便言酸的狐狸心态,我觉得,无论是技术含量还是趣味性,玩玻璃球都不比现在的高尔夫有任何逊色。
还有好多游戏如今已经失传,现在要是把这些游戏讲明白,需要太多的笔墨,只好不说了。除一些文明一点的游戏外,还经常有一些粗野一点游戏。如摔跤,砸拐,追逐等等。调皮的孩子还经常搞一些恶作剧,以显示自己的智谋,自己的不凡,自己的勇敢。
一种恶作剧是经常无谓地挑起与邻村男孩子们的战争。此时只要有一个男孩子说邻村的人欺负我们村的某某人了,我们全体男孩子便个个怒火万丈,义愤填膺,个个表示我们决不能沉默,一定要报仇雪恨,也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村的厉害。
之后就是策划下一次战争。从战争的动员,挑起,战争怎么个进行,怎么个分工,怎么个结束等等。
战争还是够激烈的。不过这也就是男孩子之间的恶作剧,规模和水准还是能够控制的。双方绝不动用武器,远距离的时候只是用土块相互投掷,近距离时也只是拳脚相加。不会有大的伤亡。不过鼻青脸肿,流点血,或者受伤后几天走不了路,那还是免不了的。
有时这种战争,在连绵几年的时间内经常发生,以致结怨很深,须经两村成年人过问,干涉,才能最终解决。其实村与村之间,由于多年来婚姻之间的联系,亲戚连着亲戚,这种牢固的血缘关系,是绝不会因小孩子之间的恶作剧受到影响的。
现在一些人在研究人的“潜能”,据说人的这种隐藏着的“潜能”是十分巨大的。只是能不能开发出来的问题。我深信这种说法。
就以这战争为例,我相信人人都有领袖,元帅,战将的潜质。我儿时这种村与村之间的孩子们之间的“战争”,与国家与国家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的真正的战争,并没有实质的区别在这种小孩子的战争中,有的孩子表现出极强的领袖气质:。有胆有识,意志力极强,说话极有煽动性和号召力,并且有极强的组织能力。是一个典型的领袖人物。而另有的人脑子灵活,点子不少,沟通力很强,能洞察情况,随机应变,是出谋划策的人物。而更多的人争强好胜,绝不服输,打起仗来勇往直前,并且为人正直,很讲义气,这都是将才人物。这其中更有个别人不仅勇武无比,且极富头脑,善于思考,大处着眼,细处入手,这就是帅才人物了。
后来我学习历史,一个很奇怪的历史现象长期地困扰着我:每个朝代的开初打下天下来的那些英雄人物,很多都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刘邦和他手下的人多是苏北沛县。人;朱元璋和他手下的人多是安徽凤阳人。李自成和他手下的人多是陕北米脂人这种现象与自然界任何事物统计分布的规律是不相吻和的。
后来我去县城上了中学。而我儿时的伙伴们大部分留在村里当了农民,他们也就成了这个社会上处于最底层的人,并且几乎一辈子没有改变其命运。
中学毕业后我又去天津上了大学,之后我又经分配到了一家研究单位,在那里一呆呆了30余年。后来我又来到了新西兰。六十余年的风风雨雨,让我明白了好多事理。六十余年的日日月月,让我见识了好多人物,有好多的教授,好多的科学家,院士,高官。电视的发展又让国家的领导人的投手投足,言行坐卧充分暴露在人们的眼前。尽管这些人在上电视前肯定要经过一番准备和演练,这些人的水准仍能让你看出个八九不离十。
在见识了众多的最高层的人和最底层的人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人与人的水准其实是相差不多的。不管是我小时候的那些伙伴,认识不了多少字,后来当了一辈子农民的那些人,还是被吹的神乎其神的教授,院士,还是那些大权在握,甚至被捧上神坛的政治人物,其能力和水准,其实没多大差别。就说这刘邦,朱元璋,李自成之辈,在哪个县,哪个乡,甚至哪个村都能找出个把来,只是历史没有给他们提供这样的机遇而已。至于像樊哙,曹参,周勃,徐达,汤和,傅友德,刘宗敏之类的武夫,从哪个村都能扒拉出一大堆来。当然像张良,诸葛亮,刘基这一类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大才,那是极其少有的。不过只要细心察访,诚意聘请,也是不难得到的。
我还没说我在我们村那帮小朋友中间,到底是个什么水准。从任何方面去衡量,我都没有像刘邦,朱元璋,李自成这样一些人所具有的领袖气质,也不具有那一大帮武将所有的勇武,善战的本事,更没有眼光高远,能审时度势那样的才能。充其量只能当一个不大的文官小吏。咱就把假事当真事来说吧,就算是真有那么个历史机遇,我的那帮小朋友经过一番生死奋斗,打下天下,坐了朝廷,我则弄个比七品还小的芝麻官坐一坐,也许够格。但也仅此而已。
谢天谢地,也亏得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如果真有那样的情况发生,谁又能保证那曾经与我们生死与共的小伙伴一旦面南称君,他就不卸磨杀驴,兔尽狗烹,随便找个茬,把我们送上他的砧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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