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故事,尚未完结----
湖边,我也遇到一些国内来的同胞。异乡萍聚,亲热之情难于言表。有些成为我的朋友,还不时通通电话。
一个长春来的小伙子,戴的一顶草帽上坠着一圈穗儿,如汉武帝临朝之冠,说,可驱赶蚊虫。他移民后,在本地做电焊工,自己说:“很满意,收入丰厚,这在国内,相反!谁眼里夹我们这些臭苦力!“。他很像当地人了,热心帮我抄鱼,提醒我去换粗线和沉一些的钓坠。有一次看我没有钓到,非给我两条不可。
还有一些国内来的留学生,我亦喜爱,文静有素养。一次,一个北京的小老乡让我手把手教他甩竿,钓到条大鱼后,乐得跑上来和我拥抱!我逗着说他“不会甩竿,很会拥抱。”。
但也有恶习难改的。一次,两个东北人和我一起在湖边一间小屋避雨。我的一根手竿带着钩饵扔在了岸上,一只野鸭上来啄食,被钩住嘴张翅扑棱棱挣扎我冒雨冲去,替它将钩摘下,放回湖中一个东北人喊:。。“别放啊我要!”他们钓不到鱼,商量准备要依此法炮制“钓鸭子”。
我愤怒了,跟他们说:“不行不许!”
他们先说我多事,管到他妈的国外来了,后还是骂着走了。(文革中,我在北大荒插队时就在黑龙江,对那里感情很深。东北,那片多难的黑土地教会我“敢爱敢恨”,管他天王老子!)
一天,来了一个“老四川”。姓柴,退休后移民到此10余年了,在国内曾是个半大不小的官儿。我称他柴翁,也无端戏称他“柴大官人”(水浒中的柴进)。他的一儿一女都在此,有不算小的买卖,收入颇丰。他可颐养天年啦。这是个“鱼精”,钓技精绝。会说“鱼(鱼)“,每次都可收获几十斤鱼!他很怪,每次垂钓都要躲开所有人,远远独处。往竿上夹好铃铛后,提着凳子于我身边一坐,聊天。
他好像很喜欢和我聊天。因为遇到别的同胞,他一概不理。
“老弟啊,你说,名,利,色,权,世上这四大诱惑,对咱们,龟儿子喽尿脬啦只剩个吃,喝,玩,乐我把它们合并了合并!。:吃,喝,并成吃,喝不动喽。玩,乐,并成玩儿。有玩儿自有乐啊。我的玩儿就是钓鱼!老弟,不是吹一家伙,我钓遍墨尔本无敌手!。哈哈,老啦老啦,也该墨尔本来侍候侍候我啦。。。。。。"柴翁哈哈大笑,笑得咳嗽起来他有个下意识的动作,边说,边不间断地搡 - ---用胳膊肘儿搡我一下,又搡一下,是让我注意听其高论。
我笑问:“愚弟有个问题,望大官人不吝赐教----"
“问!问!”
“您是前辈,老墨尔本啦。我刚来不熟。您告诉我,如果在此生活,最需注意的是什么?
他闭着的眼,突睁开,两眼放光,先盯着我,后移凳附身于我耳边,还怪兮兮用一支手掌挡着:
“远华---- ---- ----离人。”
四个字,令我一惊,惊心动魄。
可是不久,我们闹翻了。
- ---这天,我旁边来了一位塞尔维亚的老年垂钓者这位老人也是行家,他的鱼饵不用玉米粒,用面包将小块面包心掏出,团成小球,挂在。。钩上。他钓线上绑的也是串钩,三个。不久,他连上了三条鱼。我一条未上。此时,老人坐不住啦,提着面包袋过来,给我的钩上一个一个上面包团。我果然马上钓到一条。----看到邻人不上鱼,心里不安----竟有这样无私慈善的老人!
后来,深秋了,天凉湖水也凉,鱼藏于深水,不爱活动吃食,难钓了。但柴翁的收获却不减。我去请教他,他开始支吾(之前我就发现,他挂食和按钩,都不愿让人看到,都是等人走了,再快快进行),支吾后探出头见周围无人,说:“此法为吾秘笈,你可要先保证, !。勿传他人“我以为玩笑,连应好好他真告诉了我:。一,弃串钩改用爆炸沟,此是一团鱼饵内暗藏5个钩,饵大钩多二,甩竿必须打到最远处的深水区,旁边最好有些木桩等物,鱼喜此处聚集。(此爆炸钩当地鱼具店有售,只许钓鲤鱼)。我一试,果然有大效。
这天,那位塞尔维亚的老人又来了,这回他钓不到了。我想也没想,马上拿出三副炸弹钩,帮他的三根竿一一换好,让他打向深水处。立刻,老人钓上来一条13斤重的大家伙!我惊喜异常,跑去帮忙,遛了足足有20多分钟后,终于将大鱼擒获上岸。老人喜得眉毛在跳,手也在抖。马上,他作出了一个让我想不到的举动:掏出一张钱来,指指鱼钩,非要我收下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婉拒了。。
此时,在西侧的柴翁,柴大官人,扔下竿儿,铁青着脸来了。原来,我给老人换钩,他看到了。
“不是说不是说。。。。。。不许告诉别人吗?。。。。。。。。你!”他想说我言而无信。
我笑着,想去解释。湖面这么大,水下鱼这么多。
不,我不再解释了。他转身走了。他和塞尔维亚的那位老人,年纪相仿,均过7旬。他蹒跚老迈的身影,让我不安,眼见他距我越来越远。。。 。。。
- ---后来的一天,偶然间,在一个华人较多的居住区,一家副食商店旁,我见到了柴翁他的身边是一堆鲤鱼,硬纸板上标着价价很便宜。。 。购买者也主要是华人。他没有看见我,我没有让他看见我。(一位曾经的“官人”在此插标售鱼,无可厚非不说,也算自售其辛劳之果,应受人尊重的,绝非为国内脏官的贪婪之举,故吾非责也。他说的“远离华人”,意味凝沉复杂,或许在此也受到过同胞深深的暗伤?真是,其责任又在那里?----如说售鱼是一种玩儿也罢,但他的极端保守,自私的做法和理念,连同那张铁青的脸,也是他所说的“玩儿”的心态吗?其实,明伤也罢,暗伤也好,若自己痼疾重蹈,那伤也会转弯儿的,转成自伤。这一点,不分国内国外,是走遍天下之理吧。)
我们的友谊好像并没有了结,他还给我来过电话,嘻笑如常,约我下次去垂钓的时间。
他是每周四或周六。我再去的时候,必避开周四与周六了。我自责过自己心怀的“窄”和“小”,甚至深深地犹豫和痛苦过。七旬之翁,来日几何?但从感情上说来,我离开了他,这位前辈,先我而来这异国的同胞。我多想告诉他,我躲开,“远离”的,并不是他。
是谁呢?“莫名”的感伤,自心头,冷冷地袭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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