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徐志摩的诗行
中国人大多知道徐志摩笔下的康桥,大多读过他描写康桥的诗文,剑桥自然之美的影像是徐志摩建立的,对剑桥人文之美的向慕是诗人挑起的。剑桥,在徐志摩的彩笔丽藻里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灿烂的华章; 剑桥,在徐志摩的浓情醉意里款款走入中国民众的心中。徐志摩从不吝惜对剑桥的赞美,他写到:“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的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 (徐志摩《吸烟与文化》)
徐志摩出洋留学本是要尊父命学经济,将来进入金融界,他本人的最高理想是想要成为中国的政治家汉密尔顿。欲追随罗素不果,徐志摩在剑桥国王学院著名古典学者狄更生的帮助下,作为旁听生入国王学院学习了一年多。在剑桥,徐志摩散步、划船、骑自行车、抽烟、闲谈、喝茶、看闲书,剑桥悠闲适意的学习生活以及丰厚古雅的文化气息培养出一个灵动飘逸又热情如火的诗人。
“整十年前我吹着了一阵奇异的风,也许照着了什么奇异的月色,从此起我的思想就倾向分行的抒写。一份深刻的忧郁占定了我;这忧郁,我信,竟于渐渐的潜化了我的气质。”
“只有一个时期我的诗情真有些像山洪爆发,不分方向的乱冲。 那就是我最早写诗那半年,生命受了一种伟大力量的震撼……”(《猛虎集》序)在剑桥,吹了奇异的风,照了奇异月色的徐志摩开始写诗。真的,剑桥本身就是美若诗篇,美丽不可方物的学院建筑依着婀娜的剑水;婆娑的柳丝飘着飞鸟的歌吟;细皱的柔波抚着玲珑的桥影;碧绿如毯的草坪衬着野花的鲜妍;清越的教堂钟声伴着三一巷的足音; 校友居里的高谈阔论沐着星月的辉芒……真的,剑桥就是抚育诗人的灵地,大诗人斯宾塞,弥尔顿,丁尼生,华兹华斯,拜伦都是剑桥之子, 在剑桥怎么能不受到伟大力量的震撼呢?只要你逡巡徘徊,只要你凝神细听,在学院的方庭、回廊、食堂,在草地,在树荫,在河畔,在桥上,到处都有巨灵诗人的踪迹,到处飘着他们的诗韵芳香,只要你耐心等待,他们的诗魂夜夜来访……
五四新文化运动已降,中国涌现了一批卓有成就的大学者,也不乏才华横溢的文人,可没有哪一个有徐志摩的禀赋特质。读他的诗文,你怎么也不能忽视他那奇瑰绚丽的想像,那蓬勃燃烧的激情,那字里行间跳动闪烁的灵性,像生命的小兽,是鲜活,是趣味,是不拘,是曼妙无比又活色生香。读他的诗文,你怎能不为之动容?那至真,至美,至爱,是无比的高贵。读他的诗文,你怎能不受他的感染?那江河奔涌的才华,那单纯烂漫的天真,那天马行空的自由自在。
剑桥何以能打开徐志摩的灵窍?何以能激发出徐志摩山洪暴发般的才情?诗人自己写得明明白白:“我在美国有整两年,在英国也算是整两年。在美国我忙的是上课,听讲,写考卷,啃橡皮糖,看电影,赌咒。在康桥我忙的是散步,划船,骑自行车,抽烟,闲谈,吃五点钟茶牛油烤饼,看闲书。如其我到美国的时候是一个不含糊的草包,我离开自由神的时候也还是那原封没有动;但如其我在美国时候不曾通窍,我在康桥的日子至少自己明白了原先只是一肚子颟顸。这分别不能算小。”(吸烟与文化)
徐志摩在剑桥“有的是闲暇,有的是自由”,因此他“辨认了星月的光明,草的青,花的香,流水的殷勤。”, 因此他“关心石上的苔痕,关心败草里的花鲜,关心这水流的缓急,关心水草的滋长,关心天上的云霞,关心新来的鸟语。”(我所知道的康桥),剑桥的自由之美唤醒了徐志摩久蛰的性灵,任其心智自由的发展,才华遂如春草滋生蔓长;剑桥的自然之美滋润了徐志摩的心田,抚慰了他的灵魂,徐志摩深情写道:“康桥!汝永为我精神依恋之乡!”“康桥!你岂非是我生命的源泉?”(康桥再会吧)
剑桥铺洒了徐志摩星光璀璨的诗路,徐志摩也在剑桥留下了光辉的痕迹。国王学院图书馆里存有徐志摩的诗文,写给英国学者的信函,徐志摩当年的学友、学院院士对他的评价和回忆。在国王学院后院草地上,平躺着一块汉白玉月形石碑,上面刻着中国那首最著名、最美丽新诗的首句和尾句。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再别康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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