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阿九》
從校園裏的楞青
到流水線上的滑頭,身份的轉變
他只用了一個夏天
那時候,陽光剛在他的梧桐葉上
蓋上畢業的鋼印
他青春的蟬,從北方唱到南方
唱進火車站附近的合租屋
劣質的柴米油鹽,讓他學會了忍術
同時學會了沉重的呼、吸
他開始留長髮
擅長黑色幽默
年輕的他,試圖從一個硬幣裏
看到整個花花綠綠的世界
他還大膽地說到女人,說到
午夜的貓叫
嫵媚而孤獨,他夢裏的小河
漸漸地乾涸
《民工老馬》
不喝酒,半頭的白髮
布鞋走在
燈紅酒綠的迷宮,一本小學的字典
不夠用,只有學習手腳並用
青春比身體瘦得快
他的內心,依然
流著一條清澈的河
河裏躺著一輪故鄉的明月
烤紅薯裏的方言
多麼親切。每當為一座大樓
填上最後一塊磚
他就變一次螞蟻
抽動觸角,尋找下一處
金子的原產地。不開工的日子
就是放假的日子
他離工帽遠遠的
一個安靜地
坐在風裏,回想多年前
那場將他打包到南方的
冷空氣
《民工老五》
月亮也說不清
為什麼叫他老五
是誰先叫的,又叫了多久
那個秋天,他忽然發現自己的真實姓名
比提前到來的禿頂
還要陌生。他決定撤離
某條街尾某個吉祥的號碼
戒掉本地人的笑,或者遠離
半生不熟的普通話
他依然有一排堅固的牙
依然鑲著土地的黃
天空總是那麼高,即便是他
站在複製了他年齡的大廈上
一排排他蓋起的大廈
圍起一座寂寞的城。城外
吹著從故鄉來的風
而他,變成了一隻鴿子
展開很大的翅膀
《三輪車夫》
他操著北方口音對我說
來到這個城市五年了
除了讓三個輪子跑得更快
其他的,他都不想
說著,他把眼睛瞪得老大
問我信不信
他比我們這些拿居住證的主人
更熟悉每一條街,每一個紅綠燈
他摸了摸剛理了的乾淨的板寸頭
揚言明年的春暖花開
會把老婆和兩個兒子都接來
然後他向我展示手上幸福的水泡
雨天時候,和平常一樣的路程
他會多收顧客兩塊錢
而騎車的速度,卻和平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