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拐角处有一家麦当劳。漂亮的橱窗,宽敞洁净的餐厅,里面一排排舒适的桌椅。大厅的角落里还有供幼儿在其中玩耍的用彩色塑料块隔成的围栏。墙上的大屏幕上放映着球赛,伴音很低。
我并不喜欢吃麦当劳。我觉得那不如一碗牛肉面,汤汤水水,那牛肉焖的入味,面条嚼在嘴里劲道十足,既实惠又美味。但是我爱这里的氛围。在散步或购物时,路过这家麦当劳,我常到里面来歇脚。自带一瓶白水,只要有空位,你尽管坐着,没有人说三道四。有时也会买一包薯条,那香味,比那个夹着满满的生菜和火腿片的麦当劳大面包强多了。
时间长了,我注意到在店门口的墙根处有一对老夫妇坐在自带的折叠椅里弹奏乐曲。旁边还有一条躯体壮实的狗儿。男的拉小提琴,女的弹吉他,那狗伏在他们身边静静地听着,偶而抬头对行人投来炯炯目光。曲子变化不多,多是一些熟悉的老歌,民歌。地下的一个盘子里有行人扔进去的一些硬币。偶尔也会有纸币。
一天,闲着无事,加之与他们年龄相仿,我弯腰把一些零碎硬币放进盘子里之后,试着和他们打招呼。这时行人稀疏,两位老人停下来歇息片刻。
闲聊中老先生告诉我他们并非新西兰出生,是年轻时从爱尔兰移居过来的。都已年逾古稀。老人很乐观,对生活也很满足。之所以出来到街头弹奏,主要是在家里闲不住。而且他告诉我他喜欢看街景,弹着曲子,看人来人往,比闷在家里强多了。
主要是老先生和我聊,他很健谈,面容慈祥,尽管脸上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老太太话不多,有时附和他几句。
一来二去,渐渐熟了,路过时总会打个招呼,或聊上几句。老人叫奥尼尔,典型的爱尔兰名字。他告诉我,养老金通常是够用了,但是冬天要取暖,每年会去南岛看看,那条朝夕相伴的狗儿不能亏待,食量又大;而弹奏街头,既满足了自己的音乐爱好,也补充一些零用钱,觉得很有意义。我觉得这与“行乞”完全是两回事,他们为街头增添了一道风景,给市民带来了欢乐。
新西兰人似乎没有节衣缩食的习惯。老两口有心回爱尔兰老家看看,可是总是攒不够这笔路费和盘缠,街头弹奏的收入,看来也未必有多大帮助。我问他们爱尔兰还有亲属没有,回答是没有了,有远房侄儿侄女,从未见过面,也没有来往。老人只是想回故土看看,了却故乡情结,即使成行,也肯定要返回新西兰,毕竟一生的大部分时间生活在这里。我对他说,去吧,应该去看看,爱尔兰近年经济起飞,欧洲和全世界都在谈论爱尔兰奇迹,你们该回去看看,可能都柏林都使你们不认识了。老人听了笑呵呵。
后来我搬到离原来很远的地方居住。过了半年多,我办事路过那家麦当劳,没有见到这两夫妇。之后又去了一次,还是没有见到。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老朋友,但也不免有些牵挂和失落的感觉。后来,我去问麦当劳的店员,那个年轻女孩思忖了一下,说:是吗?我没注意,不知道。后来又去了一次,杳无踪影。
是去了爱尔兰了?还是怎么了?
不禁一丝惆怅浮上心头。
回到家里,奥尼尔老人慈祥的笑容浮现在我脑际,我似乎听见那欢快的琴声。从书架上我把一首爱尔兰民歌 Rose of Tralee的英文歌找来出来,那是我常听他们弹奏的。下面译出其中文大意:
特拉里的玫瑰(爱尔兰民歌)
苍白的月色从翠绿的山后升起
夕阳从蓝色的海面上西沉
当我携带着我的爱情走向水晶般的喷泉
它矗立在特拉里美丽的溪谷中
她像夏日的玫瑰那样可爱和美丽
然而,征服我的不仅是她的美丽
啊,不,更是她永远闪亮的眼神里的真情
这使我爱上了玛丽,这特拉里的玫瑰
它们把荫凉在黄昏的阴影里散发
玛丽总是微笑着听我歌唱
月色穿过山谷播撒出苍白的光芒
这时我赢得了这特拉里玫瑰的心
尽管它像夏日的玫瑰一样可爱和美丽
征服我的依然不仅是她的美丽
啊,不,更是她永远闪亮的眼神里的真情
这使我爱上了玛丽,那特拉里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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