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驱策着那匹黑色的荷兰纯血马,拉着轻马车奔跑在马塔卡纳田野的村道上,牠黑色的鬃毛,在春风中飘拂,巨大的身躯像缎子般发亮。享利不时回首提醒我低头避开迎面扫来的树枝,一边柔声向黑马发出指令,这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灵巧地听从享利的驱策,在雨后泥泞的郊野里轻快奔跑,尽管坐在马车上颠簸得很,但田野上吹来的风,实在是带来许多惬意,从春天绿叶后面透射过来的斑驳阳光,似是在追逐着飞快的马车,轮下有乡村的泥土与青草被辗碎,散发出阵阵清香,你会感觉到自己和大自然融为一体。我这才领悟到,十九世纪的绅士淑女为什么喜欢搭乘马车出游。
两只原先躺在草地上的小马驹,跑过来追逐我们的马车,亨利喊着牠们的名字,告诉我们这两只出生刚刚三周的小马,是玛塔卡纳选育的纽西兰纯种马。我们乘坐的轻马车所穿过的,正是这个一百英亩的马术中心的一部份,许多身躯匀称、肌肉发达的名驹,在草坪上漫步。
拉车的黑马,身高体壮,是一种战马兼工作马,奔跑速度虽不快,但力大无比,善于跳跃越过障碍,而且悟性极高,听得懂人语指令。我想象古战场上人喧马嘶,衣甲鲜亮,绣有贵族征章的旌旗猎猎迎风的壮观情景,如果黑马生长在那个时空,牠的主人也许会是一位饶勇的骑士,古时的披甲武士 (Men-at-Arms) 由各个封建领主豢养,属于职业军人,从小接受格斗训练,骑士出征连人带马从头到脚包裹铁甲,再加上长矛宝剑盾牌,总重可逾一吨。这种巨型战马的力量有多大,可想而知。
玛塔卡纳的郊野公园(Country Park )也有个周未市集,马术中心每每吸引不少爱马的老少前来。亨利的黑马算是一位很受欢迎的「明星」,游人除了喜欢乘坐牠拉的那辆闪闪发亮而又精致的绿色马车,更心怀敬畏地与牠合影存念。
牠的前任「大火」是匹十五岁的骟马,因为体弱正以三千纽元在网上出售。其实黑马的确是一位「明星」,出演过不少电影与电视剧,在镜头前面与演员配合默契,收放自如。
许多孩子来这里骑小马,从儿时就接触马,造就了纽西兰人的爱马情结。人们从习骑学会礼仪,练就灵敏的反应与对身体的控制,了解如何与动物建立感情与沟通,当然免不了要记住马文化中丰富而有趣的知识。从各个品种的名驹的血统,可以上溯欧洲甚至世界的历史,比如有一种著名的温血马,用来短距离赛马的奎特马 (Quarter Horse ),便是两百年前,到美洲的早期移民把英国种马和西班牙种马交配的混种,最初担任拖犁、赶牛群和拉车的工作,后来才用作参加1/4英哩比赛,因此得名「奎特」,而Quarter就是1/4的意思。
现代赛马运动起源于英国,其竞赛方法和组织管理先进、科学,比赛形式也发展为平地赛马、障碍赛马、越野赛马、轻驾车比赛和接力赛马等不同种类。
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赛马文化已个传播全球,从传统仅限贵族参与转变为社会各阶层、全民参与的文明娱乐,成为一种最具代表性,保留了绅士风范,高雅特征的大众娱乐活动。
纽西兰的赛马规模虽远较澳洲要小,但对纯种马匹的培育训练早已享誉国际。香港赛马会每年都派员到纽西兰挑选良驹,不少纽西兰出产的马匹,在国际赛事中一马当先,力压群雄。赛马业拉动了本地农业及畜牧业,生物工程学科、兽医学及围绕着赛马业的各项学科和技术都有所突破和发展。
本地赛马与其说是赌马,倒不如说是嘉年华或是服饰秀,同香港跑马的现场相比,见不到垂头丧气大爆「三字经」的马迷,也见不到丢得满地雪片似的马票。在纽西兰赛马往往添加一项「帽饰比赛」,三五好友,开瓶红酒,享受阳光,开心一场,仅此而已。
亨利驾着他的黑马,又拉着一车乘客从我身边驰过,向那座一八九五年的圣安德鲁教堂奔去,一对新人与傧相正步出尖拱的木门,欢呼声中彩花缤纷飞扬,我听见亨利高声向新人道贺,忠于职守的黑马却目不斜视、迈着碎步继续前行,昂首挺胸,庄重之中颇有点骄傲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