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晚间儿,沙龙一拨老少爷们宴请易中天易教授,您说,俺带点啥?
这易老爷子可是个人物,而且,是当今中国文坛上响当当硬梆梆的大人物。
且不说易老爷子学识渊博,将那离着咱们老远的古旧纸堆里藏着的,被毛老人家领着大家伙不久前拿着无产阶级大棒子打碎捣烂的,咱们大中华的大文化,深入浅出地翻将出来,抖搂干净了,再掰开铺展了,在万众瞩目的百家讲坛上讲的是明明白白真真切切,让全国惦记咱们文化,好这一口的老少爷们儿,个个听了像喝了半斤老白干一样,痴醉在那里。这,还不算人物?
更叫俺佩服的是,易老爷子那骨子里透出的正气,那不弯不折宁折不弯的傲气,那敢冲中国文坛上一派虚假之风叫板的胆气,那孤零零敢对“中国不高兴”之流说不的硬气,俺不由得暗地里树着大拇哥叫声:好!够爷们!
还有一个俺心里一直鼓拥的理由,易老爷子跟俺老舅一个姓,都姓易,一笔写不出俩易的“易”,这万里迢迢大老远的老易家来人了,您说这容易吗?
哪,俺去总得带点啥,可带啥呀?
冰箱里还冻着的鲍鱼拿俩?这冰疙瘩老爷子咋吃?不好消化不说,崩了老爷子门牙可是大事,百家讲坛上再讲先秦诸子,一张口满嘴跑风那还了得?这要被一大拨“易迷”们知道是俺崩了易老爷子的牙,那俺准得满地扒拉着,寻找俺的门牙。
咦!这是啥?
就在俺把刚从中国探家回来搬进地当间儿,还没来得及整理的七、八个大包袱,一一解开了拉链,撅着沟子(陕西方言:屁股)翻箱倒柜,倒腾的满地都是东西时,突然,俺眼窝儿一亮,嘿!就它了!
您瞅见俺手中的酒瓶子了?这可不是一般的酒,俺敢打赌整个奥克兰,华人加上洋人,俺敢说喝过这酒知道这酒的好的没几个!
茅台五粮液俺包袱里也有,可易老爷子啥人?国宴都是平常饭,茅台还稀罕?
这太白老酒是俺娘临走时塞俺包袱里,让俺路上解解馋,给俺特地预备的家乡酒。
千多年前,李白老爷子好几次过不了太白山的鸟道,捶胸顿足就在这山凹里转悠,看山沟里一帘酒旗,上书 “烧刀子”烈酒,御寒祛湿,解渴解馋十分的地道,于是李白闯进酒窖,喝着喝着就上了瘾,就挪不动窝,就“斗酒诗百篇”了,更忘了“太白”这“鸟”道了,接着,烧刀子改名“太白酒”了。烧酒改了名不说连李白也改了名,“李太白”的干活了。
千多年传下来这老酒不易呀,想当年毛老人家打碎了中华文化的坛坛罐罐,楞没打碎这千把年的酒坛子。文革时俺发配农村,就曾在这酒厂里画宣传画儿,混了一个月饭,还混喝了这没掏钱的太白老酒,并从此上了瘾,茅台喝嘴里都不及这太白酒香得地道。
再于是,这次回家老娘特地托人高价买回十箱纯正太白老酒,等着海运回新西兰,临出门老娘一把抓住俺背上的包袱,硬塞进了这瓶太白老酒,让俺先自解解馋。
这酒香呵,打酒进了牛皮口袋,香味就关不住地噌噌往外窜。
香港转机,机场里七八个黑衣特警正围着三、四个中东人盘三问四,俺打旁路过,推着行李车正走着,只见一条长得极为难看的大黑四眼儿狗,大爪子嘭地搭在俺行李车上,大鼻子围着俺装酒的黑皮箱哼哼着,嘴里呼哧呼哧。
俺孩儿一见“嗷”地窜上了俺的肩膀头。正仔细盘问那几个中东同伙的黑衣大汉,如临大敌般呼啦一下把俺和行李车团团围住。在特警示意下俺哆嗦着手指头,打开了锁,拉开了缝。说时迟那时快,好家伙!正虎视眈眈呼哧呼哧直喘的大狗,一下子把大嘴伸进了俺的黑皮包袱里,噌地叼出了俺的“太白老酒”,俺一见:噢,原来这狗也好这一口。
俺一下子松了心,擦了把汗,这酒香能把狗召了来,你说香不香?
特警不好意思,狗嘴前伸着手,“四眼儿”不干,摇头晃脑就是不丢嘴,特警只好下手夺回了“太白老酒”,并敲它了一个脑崩儿。
这酒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被俺背回了奥克兰。
今晚上请客,还请的是大名鼎鼎的易中天,易大教授,和俺老舅一个易字掰扯不开的易老爷子,你说,还有谁更趁喝俺这瓶从万里家乡背回来的老酒?!
拿了准备请易教授签名的,市场上易教授热销的书,还有俺给俺娘写的书,一堆书里怕这酒瓶子惹眼,更怕俺沙龙里的几个酒鬼,肚子里馋虫子闹腾得凶,俺硬把这“太白老酒”憋屈在书缝里,急匆匆忙乎乎赶到了地儿。
到地儿一看,易老爷子和电视上长得是一模一样,真个是如假包换的正版!
俺急忙趋前打了个千儿,套了几句近乎,回身就在书缝里摸酒瓶子。
这一摸俺傻了眼,酒没了!“太白老酒”连瓶子都没了!
这怎么回事?明明装书时俺还硬把“太白老酒”塞进书间的夹缝里,怎么就转“沟子”、(陕西方言:屁股)上海话转“屁沟”、河南话转“腚”就没了呢?
俺一急,急出了一脑门子汗,扒拉着纸箱里的书,连当初紧挨着酒瓶子的书也翻开来,每本书翻开来看,这太白酒硬是生生没了影儿!
书有酒香,可临桌更有酒香阵阵扑鼻而来。
哎哟哟!俺的太白酒!
原来,趁俺不备,这瓶老酒已早被沙龙中的馋虫子们不由分说毫不客气地分倒在了自己的酒杯里!
望着呼呼悠悠直飘酒香,直冒酒花儿,还剩瓶底儿的“太白酒”瓶,俺心里那个疼哟!
上前一把抢回一瓶底儿酒,急忙倒在易老爷子的酒杯里。
这酒,真香呵!▌
2009年1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