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记不清上次下雨是什么时候了,那至少是三个月以前的事情。日复一日,我盼望着一场豪雨。每天明晃晃的太阳,还有万里无云的蓝天却不断地提醒我,今天又将是一个晴朗的天气,下雨是不可能的。在一种盼望和等待中,我日益焦躁起来,最后终于彻底麻木了。我不再查看天气预报,不再注视电视上那一周七个黄灿灿的太阳标志,我以我的冷漠对抗干旱的倔强。
我并不全然讨厌布里斯班的气候,实际上我还很喜欢这里明媚的天气,这听起来有点矛盾。我的心情常常摆脱不了天气的影响。朗日和风总是使我心情愉快,觉得充满了希望,而凄风苦雨又令我情绪低落,心灰意冷。奥克兰阴晴不定,时风时雨的多变天气让我颇多抱怨。布里斯班天气非常稳定。穿着裙子不必再带上风衣,穿上薄衫也不需要备好外套,这真是太棒了。冬天尤其温暖得可爱。每天气温都窜到20度以上,夕阳西沉以后,还有暖烘烘的余热,
只有清晨的微寒让我意识到现在的确是隆冬季节。
干旱缺水是如此好天气带来的巨大副产品。布市一直在实行六级限水的规定。六级限水与水库水位的关系,我终于没有弄明白,居民用水的诸多限制我还是知道的。花园里回收雨水的大水罐早就见了底,回收的雨水也不能用于浇灌花园,那雨水是用来冲厕所和洗衣服的。在夕阳的余晖中,奥克兰人把汽车停在自家的车道上,握着水喉冲洗车子,小孩子光着脚丫在水洼里踩来踩去,喷出的水柱里有一道小小的彩虹,如此温馨场景在这里是太奢侈了,
我免不了心生怀念。
已三月没看到割草人的身影了,草坪仍只有1寸高,看起来已经彻底放弃了继续长高的雄心壮志。草坪是枯黄的,仔细看,实际上比枯黄还要惨澹,是一蓬蓬稀稀落落的焦灰色。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我从来都是绕着小径走,实在不忍心踩在它们脆弱的脊骨上。篱笆背阴处的小草,拼命挤出一丝绿意,像一个惨兮兮的假笑,看得我心发慌。我不得不佩服邻居们的智慧和先见之明,他们没有草坪,更确切地说,是根本没有花园。
布市的民居不像奥克兰那样,第一层有35%的容积率限制,在这里,房子想盖多大都可以,甚至可以用自家车库的侧墙作为和邻居之间的隔离墙,这个社区的居民大部分都毫不客气地如此行事。
当初铺好了草皮,是请专业浇灌公司运水来,他们使用强力皮管和水喉浇水。几周下来,那帐单虽然让我心痛,但当我轻轻掀起一块小草皮,发现草根已经扎到了地下,心里仍是非常愉快,想到以后的日日月月将有漂亮的绿色,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显然我错了,我的邻居们更有经验,他们已经聪明地预测到了冬季的干旱。
春天种下的花草有些已经枯死了。我失去了几株紫罗兰色的Jazzie,还有一棵金蒲桃。也不全然那么糟糕,前花园的耐干旱热带植物兀自茁壮成长,后花园的九里香和Aussie Boomer已有半人高,两棵白木兰更粗壮了些。天堂鸟卷缩着叶片,还是那么矮小。雏菊最不辜负人,休息了一个秋天以后,从小小的一株株变成高高的一簇簇,窈窕的枝条上已缀满了花苞,又再姹紫嫣红地开放。还有白色的矮牵牛花,橘色的金盏花,紫色的蝴蝶花,
蓝色的石竹花,我的花园里,总算还有一些靓丽的颜色,在这个干旱的冬季。
一场暴雨,迟早会来到,在我完全绝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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