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寅林——在70年代的中国——是一个响亮得名字,是他用他那优美激情的琴声划破了那个时代沉闷的夜空;也滋润了在那个年代人们的荒漠、干涸的心田。当我还是个刚刚学琴没有几年的少年时,是潘寅林老师的《千年的铁树开了花》、《金色的炉台》等旋律优美技巧高超的小提琴曲让我激动不已。因为大家都知道,在70年代的中国,批判“封、资、修”不仅批到了我们自己的老祖宗的头上,也殃及到了别人家——外国。
连世界文化艺术宝库中的精品也在批判之列,什么“乐圣”贝多芬、“音乐之父”巴赫、莫札特等等所有西方音乐古典大师的作品概莫能外。而我们的那些“无产阶级革命家”们极具创造发明之才能,把这些经典音乐作品统统冠以“无标题音乐”打入另册,“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既然被列为“封、资、修”的经典作品就一概不准演奏,甚至不准练习。如果有谁偷偷练习被告发的话,那还真是件麻烦的事情。这在现在听起来象笑话的事,在当时却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小到每一个家庭的收音机,大到工矿、机关、学校乃至远离市区的部队和农村的大喇叭无时无刻不在播放的都是“无产阶级革命歌曲” 。连续几年且每时每刻听到的都是这些东西真让人不胜其烦,但又有谁敢说呢?所以说,在那个在政治上万马齐喑、荒唐至极,在艺术上是由“无产阶级革命歌曲”一统天下的年代里,直到有一天在收音机里突然听到有播音员报出小提琴独奏曲《千年的铁树开了花》,一曲听毕,我真是惊喜万分,哦,中国,
中国的小提琴曲会有这么优美、激情,这么棒的曲子,而且演奏的如此惊人。在当时的中国,有成千上万和我有同样感觉的人。
似乎有这样一种说法,殷承宗的一曲钢琴协奏曲《黄河》挽救了钢琴,潘寅林以几首出色的小提琴独奏曲挽救了小提琴。原因是作为西方经典乐器的钢琴、小提琴,在我们的那些“无产阶级革命家”的眼中是个“异物” ,尽管它们有冠以“乐器之王”和“乐器之母”的称谓,也只能老老实实地为我们的“无产阶级革命歌曲”来伴奏,也就是那个时代的术语“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 。
正是由于潘寅林、殷承宗两位“特别的人物”才使得小提琴和钢琴在那个压抑沉闷的年代有了出头之日,可以堂堂正正地以独奏的形式登上音乐会的舞台。
可以说,潘寅林老师是当时众多中国人心中的偶像,是当时中国小提琴演奏艺术的顶峰。这样的一位艺术家,欣闻他将作为特邀演奏家于2009年4月4日随澳大利亚好朋友合唱团来奥克兰演出,真是让人喜出望外。我可以亲耳聆听他那高超的演奏,并可就近向潘老师请教、学习。由于当时中国的科技和电信业尚不发达,加上当时对报导个人即所谓的“个人主义”是要受到批判的。许多文艺作品都是以“集体创作”之名发表,
加之潘老师在中国改革开放之初便“最先醒来” ,并走出国门奔赴东瀛——日本,所以我对潘老师的外貌形象并没有什么印象。我对潘老师的清晰的印象还是在2008年在北京举办的首届“鄂尔多斯”中国钢琴、小提琴电视大奖赛的直播现场,当时潘老师是小提琴比赛的评委之一。应选手们和评委们的要求,评委会主席薛伟先生为大家演奏了一曲克莱斯勒的《美丽的罗丝玛琳》,极为精彩,选手和评委们均报
以热烈的掌声,这时电视镜头转到了潘老师的面前,潘老师露出了真诚、亲切、由衷赞赏的笑容,并热情地鼓掌,令我印象深刻。这与在潘老师身旁的另一位评委表情木然(当然没有鼓掌)形成鲜明的对照。这就是我对潘老师的第一次明晰的也是极为深刻的第一印象。
非常感谢原上海交响乐团副团长、现任奥克兰颇具知名度的《白云合唱团》的创始人、作曲、指挥的魏企祥老师,魏老师热心地为我引见和潘老师认识,并向潘老师学习请教。定于4月3日上午在魏老师家会面,当时我迟到了一会儿,我心里很着急也很不好意思,当见面时,潘老师和他夫人雷敬蓉老师马上从沙发上站起来,和我热情握手问好,使我当时所说的那些抱歉之类的话显得毫无意义,
第一次见到潘老师和我在电视大奖赛上留下的第一印象终于吻合在一起了。潘老师的笑容极具魅力,在他的笑容里你能看到善良、真诚、热情和暖意,我真的以为,潘老师的笑容可以融化一颗冰冷的心。在潘老师的“大我”中,他的笑容是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潘老师听了我的演奏之后,给我提了一个一般常人不易察觉的“小问题” ,但这对我来说有如“猛击一掌” ,让我终生难忘。它对我的意义是
广泛而深刻的。中午,新西兰华文文化沙龙为潘老师夫妇举行了欢迎宴会,出席宴会的有南太井蛙先生、魏企祥老师夫妇、范老(士林)、还有几位白云合唱团的团员。席间大家气氛轻松、其乐融融,潘老师毫无“大艺术家”的派头和架子,非常随和地和大家一起谈笑。当大家表示能否听潘老师的演奏时,潘老师二话没说,打开琴盒,取出琴为大家演奏了几曲,令大家感到真是意外的惊喜。因为,在一般的情形下,大演奏家是不会轻易在公开场合演奏的。
在4月4日的那场澳大利亚好朋友合唱团访纽的音乐会上,潘寅林老师的节目毫无悬念的成了整场音乐会的高潮,观众的掌声不断,真有让潘老师“下不了台”之势。潘老师非常理解观众的心情,为热情的观众加演了曲目。音乐会结束后,许多热情的观众久久不肯离去,与潘老师合影留念、签名,诉说对潘老师的仰慕之意。音乐会的主办方——奥克兰著名钢琴教师金怡凤老师和她的先生徐光耀老师也非常理解观众的心愿,
在和潘老师夫妇沟通之后决定潘老师夫妇利用去加拿大和在澳大利亚访问演出的空隙再返奥克兰举办专场小提琴独奏音乐会,日期定在6月28日晚7点30分。
按照原定的安排,4月5日澳大利亚好朋友合唱团要去罗托露瓦旅游。但潘老师却放弃了这一难得的机会,决定和我们大家在一起,又给了我们一次“零距离”的接触潘老师的机会。中午茶叙时,潘老师接受了资深华人记者毛芃女士的采访。潘老师的这种为了友情而可以牺牲个人应有享受的情怀,给了我又一深刻的印象。
按照演出日程,潘老师夫妇将于6月27日傍晚到达奥克兰,不去宾馆而是直接去演出场地与新西兰享有国际声誉的钢琴伴奏家罗丝玛丽合伴奏,时间是5点至7点钟。由于飞机晚点以及大雾,潘老师夫妇到达时已是6点10分了,进门之后,潘老师向大家热情打了招呼后便打开琴盒取出琴,说7点钟结束。我想潘老师经验丰富,他知道洋人是按规矩办事的,如果过了7点钟,钢琴伴奏是要另加费用的。令人惊叹的是,
潘老师与钢琴伴奏“一遍成” 。就是说合练中双方合作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从头至尾一气呵成。学小提琴的人都知道,弗兰克的《A大调小提琴钢琴奏鸣曲》是一首难度较高、也较难合的一首作品。加上《流浪者之歌》、《沉思》还有返场曲目等,都一一顺利通过。合完伴奏后还不到7点钟,罗丝玛丽问潘老师是否需要再练习,潘老师说:不需要。哦,这就演出了,真让人称奇,真是强强联手才能创造出如此“奇迹” 。
6月28日晚7点30分,潘老师的小提琴独奏音乐会正式开始,观众情绪之热烈在奥克兰是罕见的。潘老师每演奏完一首曲子,观众的掌声经久不息,甚至出现了少有的喝彩声和跺地板的情形,几次都是在潘老师挥手示意下观众才慢慢静下来。当晚的音乐会,用新西兰著名华商《万方特产礼品总汇》郭宏总经理的话说,是一场隆重的小提琴独奏音乐会。因为一场小提琴独奏音乐会竟动用三位钢琴伴奏。
上半场的钢琴伴奏是潘老师的夫人雷敬蓉老师,下半场是罗丝玛丽女士,加演曲目的钢琴伴奏是奥克兰著名钢琴教师金怡凤老师,这样的“阵势”过去的确从未有过。当晚音乐会上半场是中国小提琴作品,曲目有《千年的铁树开了花》、《金色的炉台》、《恋歌》以及《梁祝》小提琴协奏曲的选段。这些作品在潘老师的手里演奏的得心应手,似有信手拈来之感,因为前几首作品都是潘老师首演并灌录唱片的曲目,只是由于时间的关系
,《梁祝》的小提琴协奏曲没有能够演奏全版,我想会使观众略有缺憾之感。
下半场的第一首作品就是大部头的弗兰克的《A大调小提琴钢琴奏鸣曲》,这是一首对于小提琴和钢琴都具有相当难度的作品。这首作品思想深刻、复杂,人类的情感和情绪——喜、怒、哀、乐——甜、酸、苦、辣在这部四个乐章的小提琴作品中都可以听到。我个人认为这首作品的尺度和风格是较难把握的,而潘老师的演奏尺度和风格的把握的恰到好处,不温不火、不疾不徐,很有说服力(我听过一些版本的演奏,
有些演奏就没有多少说服力)。 《流浪者之歌》是一首观众都很熟悉的小提琴曲,这首作品兼具风格和技巧两方面,潘老师把吉普赛人的那种奔放不羁、乐观开朗,但有时又有着哀婉的性格表现的淋漓尽致,演奏的轻松潇洒。 《沉思》也是一首小提琴的经典作品之一,谱面看似不太难,但我深知想演奏好这首作品却非易事。它选自法国作曲家马斯涅的歌剧《苔依丝》中的一段小提琴独奏,表现了少女的
复杂情怀,所以要求非常细腻,从换弓、换弦、换把到揉弦以及对作品的把握都是一个考验。潘老师的演奏非常优美、感人,细致入微。 《母亲教我的歌》是由德沃夏克创作的一首歌曲后经克莱斯勒改编成为小提琴独奏曲,我是饱含热泪听完潘老师演奏完这首乐曲的。首先,克莱斯勒的改编非常好,远超越原作,加上潘老师那深情、大气的演奏真是令人荡气回肠、绕梁三日,就是此刻我在写
这篇文章时,想起当时的场景,仍然使我鼻子发酸。最后一首曲目是爱尔加的《爱的致意》,这首作品是由潘老师和他在上海音乐学院附小已是同学的金怡凤老师共同合作完成的。在50多年后的今天,当年仅10岁左右的同学之谊在这首作品中闪耀出动人的光彩。
潘老师不仅是一位成功的艺术家,而且有着善良、崇高的品格,当中国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时,当时身在澳洲的潘老师夫妇在第一时间组织义演音乐会,为灾区捐款。 2008年四川大地震,时在上海的潘老师号召并组织了上海文艺界的义演义卖活动,潘老师捐出了一把心爱的小提琴,拍的了十八万元人民币,捐往灾区。也是此次拍卖会上的最高价,类似的义举还有很多,这一次的独奏音乐会就是为奥克兰癌症基金会举办的义演,
潘老师夫妇分文不取,令人感动、令人赞佩!所以,潘老师被誉为德艺双馨的艺术家是当之无愧的!
潘老师在艺术上是成功的。在70年代的中国共有8首小提琴独奏作品,其中有7首是由潘老师首演并灌录成唱片的。以年仅22岁之年龄担任中国一流乐团——上海交响乐团的首席,并在改革开放之初最先走出国门在海外发展,并担任国外三个大乐团的首席,而其中有的首席是由乐团成员共同推荐而非考试录用的。我也有在西方乐团工作的经历,我深知这样的事情在西方乐团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充分说明了潘老师的“德艺双馨”在海外音乐界也是得到肯定的。因为如果你只有高超的技术而无良好的品格和人际关系也绝不可能被全乐团成员所推荐的。所以,这几乎也是一个奇迹。这也是在海外音乐界有如此经历的唯一的一位中国人,是我们中国人的骄傲。潘老师的婚姻和家庭也是美满幸福的,潘老师和我说:他和他夫人雷老师两人都是第一次恋爱,又夫倡妇随、琴瑟合鸣、恩恩爱爱地生活了三、四十年,并有
一位让他们夫妇满意放心的女儿,真是羡煞世人。我曾和潘老师谈过,我说:潘老师你出生和学习以及工作的年代是不好的,但所有好的事情你都得着了。潘老师听后露出真诚、灿烂的笑容说:是的。但愿潘老师的这些福分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终有好报。
潘老师在奥克兰的音乐会结束了,但他那优美动人的琴声将久久地回荡在我们心中,他那真诚、崇高的人格品质也将为世人所称道。还有什么呢?还有的就是思念,但更多的是期待和盼望,这是奥克兰的广大华人朋友由衷的期待和盼望,盼望潘老师夫妇能再来奥克兰并能经常来,让更多的奥克兰以至新西兰的华人朋友能有耳福聆听您那优美、动人的琴声,目睹您德艺双馨的艺术家风采。我们期待着!
愿潘老师的艺术之树常青,
愿潘老师身体康健、青春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