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在竞选期间奥巴马的政策顾问们对于在对外政策议题上与麦凯恩对垒信心十足且充满期待,因为麦凯恩在这个领域的准“布希主义”立场正好让“奥巴马主义”的对外政策主张可以更加针锋相对地推出,让未来的奥巴马政府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对美国对外政策实施大刀阔斧的变革。
对外政策领域不是奥巴马的强项,无论是民主党内的对手,还是共和党对手,在断定奥巴马不具有处理外交事务所必备的资格和能力这一点上,曾经空前一致。尤其在涉及美国军事战略问题时更是如此。希拉蕊甚至曾在辩论中暗示,奥巴马连当一个军事统帅所需要的外表和气度都没有。
尽管如此,选民们却也没有给奥巴马的竞选对手们增添多大的民意优势。奥巴马只是简单地揭露出“布希主义”对外政策的错误和荒谬,从基本理念上和思维方式上否定新保守主义国际关系理论的那一套,适当地提出一些更加接近于常识的政策主张,也就足够了。毕竟,奥巴马的胜利并不需要他本人多么英明,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布希主义”那一套太烂了。
第一、美国并不具备在国际关系上推行单边主义的实力地位;第二、按照好与坏、正义与邪恶等二元道德标准来处理复杂的国际政治现实既危险又行不通;第三、靠军事介入来向外国强行输出民主只能导致灾难和失败;第四、在军事上对反叛力量取得胜利并不足以拯救一个国家;第五、美式民主并不能解决第三世界国家普遍的内乱、腐败、贫困、经济崩溃等紧迫问题…等等。所有这些实际上都是很简单的常识,
除非是别有用心或极端愚蠢,否则不大可能花两届总统的时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造成无数的人员伤亡和巨大的人道主义灾难之后,才一本正经地总结出这些“重大经验教训”。
奥巴马运用他普通的常识智慧,提出用“推进尊严”(dignity promotion)代替小布希的“推进民主”(democracy promotion),由此引发了美国政界和学界对美国以“推进民主”为核心的对外政策的反思。而从这些反思的肤浅程度,不难测度出近几年来“布希主义”外交理念的荒谬程度。
摘录美国某主流媒体上相关评论中的一段话作为说明:“在这些(关于民主)的争论中通常被忽略的是这样一个简单认识:民主不能用来填饱肚子、治疗疟疾或者保护邻里免遭武装匪徒的抢劫。换句话说,民主只对那些首先已经满足了基本需要的人们才有价值。在巴格达或加沙等地主办一场选举然后宣称自己因恶势力胜选而震惊,这很容易做到,但是为人民提供一种尊严感却困难得多。”“研究一下为什么坏人会赢得选举,
因为那里的人民生活在恐惧当中。 ”“他们害怕即将挨饿,或者害怕街上的恶棍。他们因为生活必需品日益匮乏而陷入紧张。如果我们要与极端主义相抗争,我们必须能够提供这些我们一直都未能提供的保障。 ”
很可疑,多年以来,真的没有人告诉美国众多的“民主干部”、“民主政委”们这些浅显的道理吗?非要等到一个只是为了竞选总统而必须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士出来宣布常识的发现吗?现在奥巴马获胜了,美国庞大的智囊团体似乎突然发生了集体醒悟:噢,原来我们搞错了,原来我们不应该贸然执行“推进民主”的政策,而应当首先执行“推进尊严”的政策,让我们从头再来吧!
就像当时宣讲“推进民主”政策时的煞有介事一样,现在对“推进尊严”政策的论证也一样雄辩:“(美国的)国家安全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推进尊严。没有对尊严的推进,美国永远也无法消灭基地组织。极端主义分子永远有能力煽动悲惨情绪、有能力让美国在不对称战争中的持续卷入变成一种越来越远离初始目标的无谓行动,因为杀死一个恐怖分子将在他的家乡创造出五个乃至更多的新恐怖分子。”“看看非洲,
那里有九亿人口,一半是18岁以下的年轻人,除非能够为他们创造工作和生计,否则在10到15年之内我们就会面临巨大的问题。 ”奥巴马的军事顾问Scott Gration将军如是说。
没有人敢肯定以“推进尊严”为核心的美国对外政策一定会给世界带来更好的结果,或一定能解决诸如彻底消灭恐怖主义组织、为数亿非洲人提供生计这一类的巨大问题。人们看到的是,奥巴马正在组建一个以希拉蕊国务卿、盖茨国防部长、钟斯国安顾问等老政客为核心成员的对外政策团队,这些人过去曾代表奥巴马所否定的美国对外政策,未来四年,他们将以变革者的身份重新执行一套新型对外政策。如果奥巴马信守选前承诺,
这套以“推进尊严”为核心的新型对外政策,将是一种从根本观念到具体方式上对以往政策的否定。
“推进尊严”政策能够对“推进民主”政策否定到什么程度?仅举一例,在奥巴马关于恐怖主义的论述中,他不仅否定了“布希主义”的宗教和道德解释,还公开承认,恐怖主义的产生和形成具有“权力、贪欲和恐惧”这些政治经济因素的原因。熟悉国际政治思想史的人们都知道,这很近似于霍布斯关于国家产生原因的结构现实主义解释,难道说奥巴马竟然有可能会承认伊斯兰恐怖主义的“国家地位”吗?
人们相信,“奥巴马变革”一定会实行,但能够变革到什么程度,需要密切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