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溯源
大千世界,万事万物,互相对立,又被此共存,对联便是文字领域一对矛盾的统一体。对联,雅称为楹联、楹帖,俗称对子,又叫联语、联对、桃符、骈语、对赋、对锦、对语等等,不一而足。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对联被视为骚人墨客酒后茶余的文字游戏,属于雕虫小技,因而一直被人们拒之于文学殿堂的大门之外。无论是官修正史,还是诗人词家结集作传,均不涉及,就是现在当代编撰的中国文学史,亦没有只字提及。对联这朵文学园地的奇葩长时间被文学界冷落,没有给予其应有的地位,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历史的偏见。虽然对联受到极不公正的待遇,只有在野史、杂谈、附录中才可觅其踪迹,然而她以其独有的风骚和魅力,
千百年来顽强地与其他姊妹文学争奇斗妍,终于赢得了自己应有的一席之地。
对联起于何时,没有史籍记载,不能有确切的说法,我们从古籍中溯源推测,寻找其源头,还是端倪可察。
《诗经》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距今2500多年,大抵是周初至春秋中叶的作品。 《诗经》里的民歌作品,大多是四言对句,如,《小雅•鼓钟》:“鼓钟将将,淮水汤汤。优心且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已经有了对仗句,有韵脚,可以琅琅上口。 《诗经》对楹联的形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诸子百家的学说,为楹联提供了相应的理论基础。老子《道德经》中:“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哲理对仗句,也可谓对联的雏形。
《幼学琼林•天文》:“日为众阳之宗,月乃太阴之象。”已经对仗得比较工整了。
《离骚》中隽永的对句,为对联提供了丰富的养分,如,“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社与芳芷。”
唐朝初期王勃的《滕王阁序》是一篇比较典型的骈体文,前后语句完全对偶,没有对偶的,只有“嗟乎”、“所赖”、“勃”、“呜乎”、“云尔”九个字。现在录几句于下:“遥襟俯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四美具,二难并。”
唐杜甫绝句:“两个黄鹂呜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首诗是两副工对,传唱千年,烩炙人口。
唐代出现的格律诗七言、五言八句中间的第三、四句和第五、六句必须是两副对联。这也助长了文人制作对联的关注和推广。
1400多年前的南朝梁武帝大同年间,周嗣兴编撰的《千字文》中不少四字句结构巧纱,对仗工整,如,“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渠荷的历,园莽抽条”,“矫手顿足,悦豫且康”,“稽颡再拜,悚惧恐惶”等句,不仅句式、词性、句子成分对应,连平仄也是严格对仗的。
汉魏六朝的辞赋和骈文,为对联提供了典范和楷模;唐宋文化为对联的产生创造了基本条件,所以,到了明、清时期,对联便以其诱人的姹紫嫣红而享誉文坛,令世人刮目。
至目前止,学术界一般认为,五代十国后蜀国王孟昶(919—965)所作的春联“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为中国第一副对联。此说曾有人提出质疑,史料表明,此前已有更早的对联出现。宋僧文莹《玉壶清话》说,后唐范质曾在素扇上题过“大暑去酷吏,清风来故人”一联。史家们所以将孟联定为第一联,有人说是基于迷信背景,因中国人最迷信因果报应。西元960年,后蜀国为大宋所灭,蜀主孟昶降附。因上联有“纳余庆”三字,
恰好宋臣中时任成都府知府的就叫吕余庆。下联中“长春”二字又恰好是宋太祖赵匡胤的生日。于是星相家、巫士神汉一致认定,这是应验了那两句谶语,宋灭蜀乃天意所为,因而定孟昶联为第一联。这当然是一种巧合,却被政治所利用。
二.奇葩绽放
宋元时期,对联作为一种闲情雅趣,受到上层统治阶层和文人学士的青睐。宋真宗赵恒曾把当时传诵的十联诗句书在屏风上,经常吟诵。宋神宗熙宁三年(西元1070年),韩绛出任陕西宣抚使,当地太守送他一副对联:“文价早归韩吏部,将坛今拜汉淮阴”。联中韩吏部指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
对联的创作和运用已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和方方面面。上自帝王后妃,下至文臣武将,黎民百姓,都以能吟联作对为生活中的一大乐事。文人学士相聚,飞觥递盏之余,用它题赠酬唱,咏物抒怀;人民群众在日常交往中,用它祝寿、贺婚、致哀;商人贾客用它招生意,吸引顾客。风景名胜地,寺宇道观中随处可见那苍劲有力,翰墨飘香的楹联。启蒙的私塾中开有专门的对联课,甚至村妇、稚童、翁妪们也津津乐道于对联句子。
对联在普及的同时向理论的高度发展,明清时代出现了一批撰联高手和理论专著。据不完全统计,明朝出版对联专著数十种,至清朝更达二百二十余种。重要的理论著作首推清人梁章钜父子的《楹联丛话》、《楹联续话》、《楹联三话》,粱恭成《楹联四话》。最近有关对联的专辑专著如雨后春笋,异彩纷呈,大部头的要数裴国昌先生主编的《中华楹联大辞典》,该书收录古今各业对联十万余条,是一部对联总汇全书。
(本篇为拙作《对联》的姊妹篇,该文曾刊载于2008年6月《华页》。)
本篇完稿于2009年6月14日奥克兰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