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是一种非常规的快乐,最好以忙碌,单调,乏味的日常生活为底色。一如激情如火的恋爱,或者甜蜜浪漫的蜜月,须以平实的婚姻为延续。尽情享受短暂的旅游快乐以后,要打道回府,回到以前正常的生活中。
在日常生活里,终日辛苦操劳,营营汲汲,忙忙碌碌。解决了一个问题,新的问题随之出现,如此,周而复始,永无止歇。工作压力,生活重担使身心异常疲惫。每天看到的是高耸丑陋的水泥大厦,冗长堵塞的车阵,街头市井的喧哗杂乱,擦肩接踵的冷漠人群。不由得抱怨工作枯燥乏味,城市面目可憎。纵有云淡风轻,花香鸟语,也觉得乏善可陈,无聊无趣。
这时候,自然会渴望一场旅行,从平日的沉滞禁锢中解脱出来。到一个陌生的处所,或者一个遥远的国度,一个与日常生活断绝的地方。每天的生活如此狭隘,而旅行提供了全新的经验。在旅行中,感官异常灵敏起来,可以对最微小的景物细节欣赏和感动。旅行是人性的探索,灵魂的追寻和心智的成长,使我们重新对生命充满热情。
在科技发达,交通便利的二十一世纪,旅行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跳上计程车,到达城市机场,几小时后,可能已经身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个国家了。实际上,对大多数人来说,旅行仍是奢侈不易为的。最起码要可以从日常工作生活里脱身出来,还要花费一定的金钱,更要准备一个好心情,才可能有旅游的闲情雅致。正因为旅游不是轻而易举的行为,旅行的快乐才能达到如此的高度。
旅游杂志上的风景名胜照片美轮美奂,最具吸引人的魔力。没有比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冬日寒夜,看到一幅热带风情的照片更令人心动的了。那银白色的沙滩,湛蓝的海水,随风摇曳的椰子树,再配上诗情画意的文字。电视节目还有动感的画面,热情的解说,没法不使人心生向往。
旅途中那些可能出现的问题,可没有文字告诉你。舟车劳顿,飞机晚点,订不到合适的酒店,一顿既昂贵又难吃的晚餐,开车走错了路线。凡此种种而产生的焦虑,担心,抱怨,足以使人情绪低落,游兴大失,破坏欣赏美景的好心情。初临一个陌生的地方,选择参加旅行团也是个不错的注意,至少可以放松心情,全心全意地欣赏和体验。
法国小说家霍斯曼在其1884年出版的小说《歧路》中,描绘了一位古怪,颓废,有着极高艺术品位的德埃圣公爵。德埃圣公爵是他那高贵古老家族的最后一位遗世者,孤家寡人地住在巴黎郊区的庄园里,过着彻底的遁世生活。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到附近的村庄巡游过一个下午,结果发现天底下的人实在俗不可耐,从此不出门了。
躺在书房卧榻上读古典文学的德埃圣公爵,看到狄更斯对英国栩栩如生的描写,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去伦敦看看。于是搭乘火车到了巴黎。在巴黎等待前往伦敦的火车期间,公爵逛了专卖英国书籍的书店,来到英国人聚集的咖啡馆。离开车时间愈来愈近,突然一股倦意涌上公爵的心头。想像着火车站的拥挤,陌生的床位,阴雨的天气,拖着疲倦的身体,走马观花,这伦敦之行简直就是一场恶梦。于是公爵赶乘第一班火车回家,
从此打消了出国旅行的念头。
再也不肯迈出家门一步的德埃圣公爵,在自家墙上贴满了各国城市的风光图片,甚至还有几家船运公司的航班时刻表。呆在庄园里,足不出户,公爵就可以在想像中环游世界了。
这么可笑的德埃圣公爵似乎绝灭了,现代人越来越喜欢旅游。各国海外旅行团的高潮此起彼伏的出现。在二十世纪初叶,带着礼帽的英国绅士和穿着苏格兰尼裙的英国淑女在远东的英联邦国家旅游,埃及,锡兰,印度到处都有他们的足迹。五六十年代,穿着皮裘,带着金表的美国暴发户在欧洲名店里出手阔绰。七八十年代,举者小旗子,迈着飞快小碎步的日本旅行团是全球的一大景观。后者者居上的是台湾,香港,韩国旅行团。
中国旅行团在世界各地随处可见的日子也不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