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中国,除了恪守一夫一妻制,还在解放初期禁绝了娼妓,自此男女之前发生的任何婚外情,或是学生、工人、干部、运动员等过早谈恋爱,都会遭到非议、行政干预甚至处分。撇开其中的政治因素不讲,从某种角度看,当年的民间社会在男女问题上,是比较保守与自律的,也很纯真。至于一些高级党政军干部的私生活,笔者家有高干,友人中亦不乏高干子弟,故早有所闻,但在此就不去细说了。当年笔者年少,所读书籍中情爱描写,仅止于《娜拉》、《红与黑》之类西欧小说某些章节,司汤达笔下的于连,在餐桌下握住市长夫人的手,这么几行男女私情的字句,就足够自己脸热心颤、遐想翩翩半天的了。
当年快二十岁了,还未见过女人的大腿,连月份牌上的女郎,领口都扣到颈部。性,始终是神秘的。和一个女孩子逛公园,连去牵她的小手这笫一步,都要经过十天半月的内心挣扎,因为她在我心目中就如同圣洁的女神。那一种感情上的相互珍惜与尊重,的确经久难忘。
很多年后才知道,中国人的性文化上可溯千年,读了刘达临的《性的历史》、《中国古代性文化》、《纵横华夏性史》,才对我们这个古老民族文明史中有关「性」的这一部份,有了颠覆性的新识。
中国性文化由古至今,影响着社会的礼制与伦理的演变,经历了原始的群婚杂交、血婚、伙婚到后来的一夫一妻及妻妾制,直至民国后期还盛行三妻四妾,大儒辜鸿铬的「一壶四杯论」公开为纳妾者张目,可见当年的社会纳妾风气之炽。
禁欲与纵欲,在中国各个历史时期都相当奇特地并存着。一方面不遗余力倡导「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烈妇贞女观念,另一方面青楼林立、风月无边,虽说有人曾声称「妓女是人类最古老的职业」,但中国的妓女,也是人类最古老的妓女。明人冯梦龙在《黄莺儿》中罗列四十余种名目的妓女,其中甚至有病妓、孕妓与瘦妓。以服务对象分,有官妓、营妓、家妓、市妓﹔以所属性质分,有公妓与私妓﹔以职业性质分,有歌妓、舞妓、乐妓、优妓﹔以年龄分,有老妓与雏妓。
性学者刘达临认为﹕当时从事妓业者,多懂些琴棋书画,有些青楼女子虽沦落风尘,却代表着一定的文学、音乐、舞蹈、戏剧水平,形成一种妓女文化。文人雅士狎妓,尚具有精神享受辅以肉体享受的特点。
从明代南京的「秦淮风月」、扬州的「二十四桥」,到清末民初北京的「八大胡同」、上海的「四马路」、广州的「蛋家艇」、香港的「石塘嘴」,中国各地的风月场所,已经成为一道奇特的风景线。尽管上一世纪五十年代被一扫而光,但在八十年代初又奇迹般全面复活,呈现出「繁荣娼盛」的景象,在中国性史上揭开了崭新的一页!
改革开放初期大陆的色情行业,如「发廊」、「卡拉OK」、「按摩院」的三陪,还半遮半掩,后来逐渐成行成市,开个「洗脚城」,恭贺喜幛和大标语竟长达二、三十米,经营者背景越来越不简单,名目也越来越繁复,范围也越来越广。从「鸭店」、「名媛俱乐部」到「洗脚」、「护根」,各国佳丽、南北女子纷纷加入战围,中国的性工作者更走向世界,从港台至欧美到纽澳,还远及中东。
除了色情行业的兴盛,中国的性开放与性泛滥,还反映在民间青少年与成年人的早恋、一夜情、婚外性﹔文艺、影视媒体的「潜规则」﹔院校博导的「性勒索」与「性贿赂」﹔色情文化包括淫亵小说的流行,另外还带动了性病医药治疗、性爱器具家具、性中介(租用女秘书、女导游与陪睡保姆)等次生行业的出现,显示出中国的性文化在激变演进之中。
今年五月十日,湖北巴东一小镇「梦幻城」内,发生「洗脚女」邓玉娇被官员按倒压在沙发上,奋起反抗剌死淫官邓贵大,刺伤黄德智的事件,轰动一时,激发起社会的强烈反响。
一个小镇的所谓「主任」等官员,恐怕连「七品芝麻官」都不是,但在贪腐这点上,毫不逊色于陈希同、陈良宇之流。不同的只是高层者以飞机接载名模明星到深山豪宅玩弄,下层者却要步往「梦幻城」自找洗脚女泄欲而已!这个事件,使人们终于意识到,在中国色情泛滥这一社会表象下面,隐藏着一个更可怕的问题,那就是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政府官员,把党纪国法和公务员操守置之度外,都在干着邓贵大、黄德智同样的勾当。
近来因反贪腐身败名裂的官员,上至政治局常委,下至省市县镇长官,几乎人人都有情妇,有的还就是被情妇告发的。江苏省建设厅原厅长徐其耀,先后包养140多个情妇,椐说创下「包情妇最多」的纪录。除了包养情妇,这些官员还享受「特殊服务」,湖北省天门市原市委书记张二江不但长期包养情妇,而且不管出差到何地,都公开指使身边工作人员「到街上转转,有好的就带回来」。从一九八九年至二零零一年七月的十二年中,他竟与一百零七个女人有染,其淫乱的行为遍及丹江口、天门、武汉、襄樊、嘉鱼、仙桃、十堰乃至北京、广州、东莞、南阳、三亚、温州、福建等地。
这种官员贪腐权钱情色的交集,不仅是中国社会的一大特色,也是中国性文化里出现的一个有研讨价值的新课题。
在权钱的威逼利诱之下,有些起初宁死不从的女性,终于半推半就,俯首就范﹔有的女性,却是待价而沽,精心策划,主动献身,以色相谋权得利。而从事性工作行业的女性,卖的是身,一般说来,只要给钱,交易就成了。
令这三个淫官初料始不及的是,这次被他们压在沙发上的是个「非卖品」!
遭到反抗后,其中一个狗官邓贵大拿出整摞人民币去敲打邓玉娇的头,再次按住她压住她,一定要她提供「特殊服务」。邓玉娇终于出刀刺死了邓贵大,刺伤黄德智。
事发后,有人为邓撰写《巴东烈女传》,赞其「挺而抗暴,去辱存贞、舍生取义,其节可表、其情堪哀。」有关邓玉娇其人究竟是否烈女,且不去细究。但三个身为公务员的淫官涉足风月场所,撒野逞凶,暴露出来官场贪污腐败之严重弊端,却是中国当今社会的一个险恶的败象!古语云:「人贪酒色,如双斧伐孤树,未有不仆者!」贪腐作为中国改革开放前路上的一块大石,务必除之而后快。
更令人关注的是,椐说邓玉娇在自首投案后,被怀疑有「抑郁症」,曾手脚都被固定在病床上﹔有关案情陈述亦出现微妙变化﹔警方起诉邓的罪名「故意杀人」亦受到质疑﹔代表律师至今被禁见邓玉娇…….再联想起前不久发生在各地级官员涉及猥亵幼女、强奸中、小学生、谋杀情妇的案件,为何屡禁不止,越抓越多呢?!除了一些运气差的贪腐官员被推出来革职、受审与被判,有许多人还受到隐瞒包庇与纵容,仍然在干着「财政的钱花光、官位卖光、女人搞光」的勾当。这些贪官淫官的所作所为,已经弄到天怒人怨的地步,邓女的杀官,虽只是一个弱女子的抗议,此案若果处理不公,很难平息广大民众的社会公愤。
除了中央政府高层的关注与决心进行反贪腐,司法的独立与公正,媒体监督与新闻自由,社会道德规范的重新构建等等,恐怕都是须要尽快及早去着手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