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兰今夜无眠
作者:霍建强(Raymond Huo)
没想到在穿梭大小会议、面对各种面孔的工作之馀,还能坐下来静静地听一场由纯音乐人推出的音乐会。说是“纯音乐人”,因为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并不以此为生,甚至许多成员未必是——套一句俗语——科班出身,但对音乐之爱是真的,否则聚不到一块。
2009年4月4日星期六晚,走进皇后大街429号的誛信会教堂,似乎还感受不到什么特别。不一会台上的灯光亮起来,澳大利亚“好朋友室内合唱团”五光十色齐刷刷站成两排,以一曲维瓦尔第(Antonio Vivaldi)的“荣耀”(Gloria)开场,气氛就立刻不一样了。
人们常说,音乐的最高境界在大合唱,因为无论是声部、和弦以及交响乐中诸如铜管的“爆团”、木管的“色彩”、打击乐的“节奏”,统统需要靠每一个人的声音来表现。因为是合唱,共性需要强调,“每一个人”的个性倒是退而求其次了。
听完埃尔加(Elgar)的“雪花”(the Snow),可以肯定“好朋友室内合唱团”是用心的,因为其音准、节奏和表现堪称同等水准之上流水平。
比较难得的是他们的创新,“海市蜃楼”是一首由指挥杨永康编曲的混声无伴奏合唱(a cappella)。“A Cappella”是意大利语,直译为英文是“in chapel”,意思是“在圣堂”,显而易见,原本指的是教堂音乐的一种样式。作为无伴奏合唱,其特徵是层次感极强,全曲或一部份为复调,有多重分组,哼唱是常用的一种手法。
“海市蜃楼”的处理比较大胆,因为旋律之馀,又配以人声模仿海鸥的叫声,以形体语言表现波浪,仿佛一下子把你带到海天一色、明媚海滩的场景。
A cappella是笔者的最爱,目前世界上最推崇的似乎是King’s Singers七人组。但是有个不争的事实是,咱们中国内蒙古歌舞团无伴奏合唱,堪称世界一流。荣幸的是,一两年前他们来奥克兰演出,让我们见识“草原恋”、“四委”、“戈壁蜃潮”这样的名曲,也明白了爲什么他们的表演会轰动音乐圣都维也纳。
回到“好朋友室内合唱团”,比较难得的是他们的创新。男女声六重唱“妈妈,爸爸”和“今夜无眠”,均恰到好处地将中外名曲揉到了一块,又以和声的方式交相辉映,真是一个中西合璧的好尝试。
第六首的京剧合唱“智斗”,自然让人联想到我们小时候听到的交响诗《沙家浜》。只是京剧唱腔是保留京剧的原汁原味,还是像当晚那样处理成美声唱法,似乎有待探索,不过男声声部的厚重,实在难得。
传统西洋人士评论中国民乐,一是说我们音符中没有半音,因此影响了表现力;其次就是说我们配器中低音不够厚实、没有根。“好朋友室内合唱团”在低音声部的处理上,是下了功夫的。
第五首的三男高音“啊,我的太阳”(O Sole Mio)因脍炙人口,似不难处理。难以处理的倒是普契尼《艺术家生涯》(Puccini: La Boheme)中的“冰凉的小手”(Che Gelida Manina)。汪守一、曦阳和刘律分唱这首名曲。
这部歌剧讲的是1830年发生在巴黎的一对青年男女的故事。男青年是位诗人,邻居羞涩的姑娘Mimi来借火点蜡烛,不巧手中的钥匙掉了,于是两人在黑暗中找钥匙,诗人的手碰到了年青姑娘的手,戏就是这样展开的。这支咏歎调主题,在一部非常有名的电影“Moonstruck”里得到新的诠释。
在当今快餐文化世界,人们往往习惯通过通俗的电影“反观”其中援引的古典艺术,正是这样的“反观”,使得处理名曲——尤其是通过电影而让人普遍熟知的名曲——难度更大了。
除了唱腔处理之外,关键是要通过旋律营造出一种气氛,将听众带回到原作的那种意境。
当晚陈荣伟、陈维文和容承堃的钢琴表演和伴奏,令人印象深刻。
潘寅林的小提琴独奏是当晚的压轴。“苗岭的早晨”也是我们儿时听熟的曲子,经潘先生的演绎,似乎将苗岭的那个天地连同伴随那一时光的少年记忆,一同搬到了此时此地,瞬间创造了一个当下。潘先生的演奏以音色为美,诚如乐评所说:“高音明亮富有穿透力,低音浑厚温暖,各个音区衔接流畅,常使听众沉醉其中”。难怪他22岁就出任上海交响乐团首席,随后又在日本读卖乐团、澳大利亚歌舞剧院和日本东京都交响乐乐团担任首席。此次是他35年后重访新西兰,为表达对玉成此行的老朋友谢意,潘先生在观众掌声中,又回到舞台,加演了一首“爱之意”。
由“梁枫国际”主办的这场音乐会,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乾淨、不啰嗦。舞台左前方配投影,解说节目。一到时间,立刻进入主题。使大家有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音乐之声”之夜。
人们常说音乐能陶冶情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音乐能让人变得简单,简单让人纯粹,纯粹之后天地会豁然开朗——眼前一亮的时候,小人不见了,美丽翩然而至。
2009年4月国会办公室匆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