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人在他乡” 这个标题, 触发了我这个旅新十载有余朝思暮想回探亲友而终未成行的天涯游子的积蓄良久的强烈的英语称之为nostalgia注1的情绪, 有生以来听过读过看过幻想过的一切与此有关的种种民间传说历史故事电影画面海啸般奔涌而来: 张弿出使西域, 苏武塞北牧羊, 车尔尼雪夫斯基流放西伯利亚, 哥伦布木船横渡大西洋, 还有郑和, 塔斯曼, 库克船长等等等等, 其人其境其情其景犹如亲历目睹感同身受, 挥之不去拂之还来, 剪不断理还乱. 以当今之交通工具通讯手段及生活条件与昔日下南洋闯关东背井离乡那种种破釜沉舟义无反顾生离死别的苍凉悲壮已无可比, 然 “风火连三月, 家书抵万金” 的无奈, “古道西风瘦马, 断肠人在天涯” 的凄戚,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的愁怅, “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 的感伤, “才下眉头, 又上心头” 眷恋, “少小离家老大归” 的失落等等家梦难圆的无限情思离愁别绪, 想必东西同一古今无二吧. 十年间我无数次梦游家乡却始终未得见日夜思念的母亲.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情结.
“无事莫凭栏”, 乡愁不可遣. 看过一个电视节目叫 “Home is where my heart is.注2”, 我奉为至宝; 读了 “此心安处即吾乡” 的诗句也志之为铭. 可到头来理智终扭不过感情. 有时想忘掉什么比记住什么更难. 假以时日,一切均可淡忘, 数字, 名字, 事件, 甚至家人的生日, 只有母情乡情想忘而不掉, 历久弥浓. 权 ‘安’ 此心的就是工作. 人谓我工作狂, 唯己不以为然. 与其说忙不如说闲不下来, 因为我需要keep my mind occupied注3. 确切说: too busy to be homesick in the day and too sleepy to be homesick at night注4. 反正早已记不起上次休周末是何年何月了. 英语homesick从字面上讲是一种 ‘病’. 女儿是学药理的, 但也找不出此 ‘病’ 的解药.
“老吾老, 以及人之老”. 我有幸工作中接触到许许多多的老年人, 都那么可亲可敬. 为他们服务我乐而不疲, 笑挂在脸, 慰籍于心. 英语说 “You can take a man out of China, but you can’t take the Chinese out of the man注5.” 我爱母亲, 爱家乡, 爱祖国文化及语言文字. ‘母亲’ 一词由‘母’ 和 ‘亲’ 组合而成, 既指称又传情. 远比mother 涵义丰富. 如果把构成 ‘母亲’ 的两个字倒过来却不成词, ‘母爱’ 一词亦然. 这说明母爱不需要回报, 养儿当报效社会. 单就 ‘母’ 字而言, 可以搭配成许多富于感情色彩的词如 ‘母爱’, ‘母校’, ‘母语’, ‘母体’ 等等, 表示母爱是博爱大爱. 我母亲没上过学, 在电话总是这几句话: 我很好, 你不用惦记. 照顾好你自己的生活, 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我理解母亲. 她的意思是: 大丈夫志在千里, 不要为一己之情悲悲戚戚.
题解: “人在他乡” 的下联应是 “魂系故土”, 横批该为 “志在四方”.
注1: 怀乡病
注2: 心之所在即家之所在.
注3: 使大脑不得闲, 总装着要做的事情.
注4: 白天忙不及思乡, 夜晚睏不得思乡.
注5: 你可以把一个人带出中国, 但却无法带走他的中国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