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在其小说《未来世界》中提到了关于文科的一个导向原则,即一切形成文字的东西,最终都应有一个大众有利的结论。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原则,所以那些漂流异乡的文人(或非文人)所攥写的文章不外乎一下两个主题:一,描写思乡思亲思情的;二,描写个人如何艰苦奋斗,最终取得成功的。关于前者,也就是那些感怀性文章,大众乐于接受的原因是他们总会很主观得把自己划分到“被思念”得那一拨,自我多情地认为某人正因为自己而牵肠挂肚也不能寐,也不管文章作者和他们有没有任何关系。而后者,我是说,那些励志类文章,它们拥有更多地读者群,很多人幼稚地把它们当成个人发迹地说明书,仿佛只要付出同样地努力,也能获得同样地成功―――着压根儿就是扯淡!
总之,不论是矫情地俗客,还是低智地教条主义者,写文章给这些人看显然不是一件妙事。相比较这样的“大众”,我更愿意去取悦另外一群人,因此,便有了下面地文字。
2002年,在父母地旨意下,我来到了新西兰。对此,我不顺从也不反对。如你所知,在东方世界,长辈对晚辈有着绝对地控制力,这种控制力是先天的,来自于传统,想要抗拒就需要勇气。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所以,就只能服从安排。在早先,关于出国这件事,它本身并不存在任何意义――所有事情的“意义”都是在事情结束后,人们赋予它的。我这么说的意思是,虽然现在出国一事对我来说事很有些意义的,但它毕竟还没完,所以我也说不清这“意义”到底是什么。
也许,我只是单纯的以“人”的身份换了一个环境存在罢了。就这么简单。
为此,我对那首曾走红于留学生圈子的《留学垃圾》颇有些不同意见:如果新西兰真如各种所唱的那样不堪,那你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过来呢?而既然过来了,又要抱怨这里不如家乡十好几年前,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么?此外就我所知,十几年前的中国绝不比现在的新西兰繁荣。和唱《留学垃圾》的这位朋友相比,我对新的生存环境就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广阳杂记》云:随遇而安,斯真隐矣。更何况,如果仅从人类本能的动物性生存的角度说,新西兰的环境也不算太坏,是可以满足我们单纯的“活着”的标准的。我们没有理由在这方面抱怨太多。关于这一点,很多人甚至还不如那些因为外交而被送到海外的熊猫,可以想象,熊猫才不会管自己是身处中国美国还是其他什么国家呢,反正不论在哪儿,它们都只能被关在动物园里供人参观。只要能活下去,在哪儿都无所谓。
我的生活的主旋律是打工和学习。打工,是为了眼下的生计;学习,是为了以后的生计。不管是为眼下还是为以后,这两种行为都属于为稻粮谋,是与“活着”有关的。这于我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而就当我不再为“活着”这件事伤脑筋时,一些与“活着”无关的问题随即产生了。这些问题很抽象,但绝非无关痛痒。比如我窒息于新西兰华人留学生群所呈现出的萧条的文化气息―――我这里所说的文化是狭义的,仅指精神文化。而导致我们华人留学生精神文化匮乏的原因,在我看来,有两个:一,条件所限;二,很多华人留学生觉得文化无用,或者耻于谈论文化。我想先说说这后一个原因,因为我想起我所经历过的一件事,它很值得一说。
去年,我开始为惠灵顿的一家中文报纸写专栏,主要是关于音乐评论的。某日,我的室友读完我写的文章,说:“太虚了吧!这种文章一点实用性都没有嘛!”面对这样的实用主义者,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懒得聒噪。文化不是水煮牛肉,也不是阿迪达斯,它填不饱我们的肚子,更无法满足虚荣。文化所指望它能给你带来其他什么―――这样的话我没法对我的室友说,因为他在意的只是实不实用。
还有些人耻于谈论文化。相比较文化,他们更喜欢谈论女人和车。你若想凑过去跟他们说些别的什么,他们会立刻打断你,然后面带嘲讽地对你说:“你丫装什么呢?”这种事在我身上从未发生过,因为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与这些人聊天铁定讨不着好,所以碰着这样的人,我从来都是闭着嘴的。
除了人的因素,我们所处的环境也制约着文化的发展。中西文化的沟壑是明显的,中国文化已深入我们的骨髓,因此我们无法体会西方文化的乐趣。宋人黄庭坚说:三日不读书,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橧。可当我们压根儿就没书可读的时候,你又让我们怎能不面目可憎呢?可笑的是,这与我们相对丰富的物质生活形成了对比。留学生总在抱怨新西兰的东西没有国内的好吃,衣服没有国内的时尚,甚至娱乐场所也乏善可陈。在这一片牢骚声中,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过,其实和我们衣食住行相比,我们的精神生活才是真正空虚贫瘠的,这里,我并没有故作悲天悯人的虚伪姿态,而是作为新西兰留学生的一员,我真心希望它能有所改观。
先写这么多罢,点到为止。展望未来,激励互勉的话,我也不想再说,反正撰此文并非意在讨喜――毕竟我还没有闲暇到要以文字来调情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