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兰的好友给我一本文稿,是一本自传。我看过后,感触良多。文稿的原作者已经过世,他生前的准备发表的遗愿,未得实现。如果能够帮助整理面世,不是献给华人文坛的一枝小花吗?
作者是黄埔军校的校友。他的一生是追求和发扬黄埔精神的一生,他也自嘲为普通“小草”的一生。于是我给这个普通生命的故事,取名为《黄埔的小草》。 “黄埔的小草”是一本传记体的作品,经过改编者的整理,修正,现在发表于纽西兰华人作家协会“以文会友”的园地上,供读者欣赏。改编者曾经是大陆一个地方城市的黄埔军校校友会的顾问,对海内外的黄埔校友有所接触,从而也有了黄埔情结,于是自告奋勇地为这本遗作,贡献一点绵薄。
征得好友的同意,真名隐, 化名出。作者的化名是金诚笑。文中的主要人物都不是真实的姓名。对于历史人物,全系真名,以保留当时的历史面貌。作者是在上世纪90年代,回忆一生的往事,夹叙夹议,有时不免感慨一番,这是站在90年代初的时间点上。其中有些议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以作者说:“谬论良多”,这也不完全是谦逊之词,总之避免不了历史局限。但是,“事实绝对真实”。从保留那个天翻地覆时代的历史的真实的浪花,保留历史的真。改编者认为也是有意义的。
黄埔军校是中国近代革命史中,由孙中山先生创办的著名的军事学校。黄埔校友中,不乏赫赫有名的元帅、将军,政坛要人,名流豪雄。他们都有大作、传奇、传记,流存于世。广大普通的黄埔校友,恐怕鲜有文字记述,默默奉献一生。自传的作者说:他记述的是个人经历,而且是普通“小草”的经历。物换星移六十年的岁月中,既无引人注目的名人传奇诱力,也无家喻户晓的动人事迹。却记述了一个爱国青年在时代脉膊的起伏中,逆来逆受、顺来顺受、逆来顺受和顺来逆受的复杂经历和终生的追求。这就让读者看到了一位普通黄埔学员一生的曲折宕迭的故事,从芸芸众生这个视角来看,“黄埔的小草”是难能可贵的。
作者的话 作者 金诚笑
本书是一本自传体的真实故事,记述作者本人四个历史阶段的人生经历。
作者的童年处于民族危亡的关头,承受了抗日战争的时代磨难。年青的作者执着而艰难地去大别山投考黄埔军校。经历了三年九个月,横跨三个分校的军校生活,其中经历了对日阻击战。毕业后卷入了内战,参加过淮海和渡江战役,两次被解放军俘虏,仍茹苦含辛徒步九千里,跨越八个省,追奔国民党。在这段可悲阅历中,作者详尽地叙述了自己真实的思想和行为。
解放后的新鲜事物和马列主义,毕竟唤醒了作者的良知良能,在复旦大学和华东师范大学的学习,奠下了新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虽两次被错打成反革命和右派,“文革”中遭受不死的劫难,仍矷矷矻矻地学习、勤勤恳恳地地劳动,从未动摇过自己的追求和信念。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平反了右派和反革命,重新回到人民教师岗位。燃起培养下一代的热情,尽所能地扑在学生身上和人民教育事业上。记述了教学上无数的暗礁险滩和工作上烦恼的境遇,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困惑和刁难。这是作者在政治宽松的局面下,人生目标明确,刻苦学习、锲而不舍、进行了韧性斗争的结果。作者自许这种烦恼与幸福并存的境遇的叙述,并不是夸张的。
于今作者虽已退休,“赤条条来去无踪影”,人的一生是短暂的,回顾往事,酸甜苦辣,又总是与黄埔军校紧密相连的。现在各省市和海内外有些地区都成立了黄埔军校同学会,宗旨是发扬黄埔精神,联络同学感情,促进祖国统一,致力振兴中华。本人亦投入黄埔军校同学会的活动,继续实践年青时的爱国之志。本着爱国赤忱,贡献余热,做对社会有益的人,当是晚年的座右铭。
写本书的目的,谈不上立德立功立言。由于水平有限,谬论良多,本书记述的是个人经历,而且是普通“小草”的经历。但事实绝对真实,也不致谬种流传,贻害青年的。
第一章
话说童年国难当头
舍近求远曲折辗转
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东北,接着1932年又挑起上海1月28日淞沪之战,中华民族的危亡,激起了全国各阶层人民的抗日怒潮。
苏北阜宁县东坎镇双游里巷(今滨海县红旗巷)的朱家大场上,每到天黑时分,总有一群七、八岁到十一、二岁的孩子,各人拿着长长短短的芦苇杆,有时列成纵队,不规则地围着约四百平方米的场子转,有时三五成群相互为敌地撕打,还唱着流行的《大刀进行曲》:“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还喊着:“一、二、三、四,冲啊,杀!”
为了吃晚饭,或是为了做功课,也有为了要做什么事,被家中的大人们喊了回去,这才陆陆续续地散了伙。孩子们的操兵游戏,不会遭到大人们的嫌恶,也说不上是谁领的头。其中有一个比较活跃的,大家叫他“二马”的,是靠堆积垃圾沤肥卖钱营生的老李头的二儿子。每年旧历五月十八日,镇上出都天会(纪念唐张巡在安史之乱中死守睢阳,被俘不屈,被后代帝王封为都天大帝的神会),“二马”常被雇去光着身子涂了黑,装扮成夜叉小鬼,借以弄几个钱帮家中生活……,后来听说“二马”被日军杀害了。另一个就是大家叫着小名“二筛子”的作者本人,父亲是祖传的中医,一家七口,上无片瓦、下无立锥,此时己在三舅开设的私塾读国文课本,从“人、手、足、刀、尺”到短篇文章,先生指讲一课,明天能背诵出二三课。由于所谓“寒士”家庭,常穿着破敝的长衫,对瓦岗寨三十六条好汉的名字,梁山英雄宋江,吴用的座次能熟记十之七八。由于性情倔强,好顶嘴,二舅给起了个绰号叫“二牛”。1933年洪泽湖决了堤,苏北许多县闹水灾,至今老人们还称之谓“发南水”,第二年镇上又流行了史所未有的霍乱病,那时西医还很少,据县志记述,一个夏秋仅二、三万人口的小镇竟死了上千人。母亲平时养两只鸡都舍不得吃,长大了叫拿到郑复兴饭馆,卖几个钱以济家用。她在这场罕见的疫难中也去世了,年仅三十六岁。父亲因为医好了一些病人,从此声名好了起来,业务收入能维持全家的温饱,继母也于次年进了门。不久我插入东坎小学三年级,走起路来一跳三个圈子,祖母虽不识字,却大骂‘行不由径’,她自己说做媳妇的时候,常在曾祖父(清禀生)开设的私塾馆墙外,边做针线活,边听讲书,倒也记着许多头尾不全的经书、故事诗词等等,因此经常给我们讲些忠孝节义传记上的东西,吃饭不准掉一粒米在桌上,脏了的要捡起来送到猫儿碗里,还常说些‘粒米度三关’的神话和李绅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等等给我们听。由于严格的要求,习惯的养成和后来生活中的境遇,至今也不愿浪费一粒粮食。再后来她暇时常叫我念唱《隋唐演义》、《薛仁贵征东》给她听,《东周列国志》由于头绪人物太多,我念不清楚,不感兴趣,她也只好作罢了。听说《西厢记》、《红楼梦》是好书,但祖母说‘不准看’,那全是男男女女的东西。愈是不准看,我愈是偷着看,看不懂就看热闹。二舅在镇上曾开过戏院,那时人们说唱大戏——京剧,群众的文娱活动主要是看戏,放学后常溜进去看大花脸二花脸打仗,慢慢地有些戏文剧情能部份理解,还抄了一段《追韩信》跟人家学着唱,久而久之累积起来,听京剧竟成为生平一个爱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