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能不能思维,有没有语言?普通语言学(也叫“语言学概论”)回答是动物不能思维,没有语言。动物对外界刺激有所反应,那只是一种本能。我讲授这门课程的时候,也是这么对学生说的。但是,平心而论这个观点我自己都无法接受。我的观察,我的体验,都说明动物能思维,有语言。当然动物的思维是低级思维,动物的语言是简单语言,这是另一回事。
比如说,我看见两只水鸟在池中耳鬓厮磨,追逐嬉戏,这不是春心萌动,谈情说爱吗?
比如说,一次我看见上百只鸟从远处飞来,集中栖息在一根电线和它邻近的几株树上,其中一只鸟飞往五百米开外的另一电线处,在那里盘旋一阵,栖息下来,又四处瞅瞅,接着飞回原来的地方,向其中一只“耳语”一番,于是,这上百只鸟又呼呼啦啦地飞往另一电线。纵观整个过程,飞出又飞回的那只鸟难道不是负有侦察使命执行任务的吗?它回来“耳语”不是“汇报工作”吗?最后大迁移难道不是“头儿拍板”作出的决定吗?
再比如,就是前几天的事,一日,我在操场散步,听见小狗凄惶的叫声,寻声望去,一只像熊猫般可爱的小狗掉在沟里出不来。我把小狗抱出来。小狗望着我似乎要淌出热泪,围着我转圈,摇着尾巴舔着我的脚,“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这两天,它见着我就老远跑来,在我前后左右打转,又蹦又跳,又伏又起,又摇尾巴又晃头。能说这小狗没有思维能力没有语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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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所有的飞禽走兽,所有的鱼类,都有思维能力,都有语言交际能力,都有群体意识。中国语汇中就有不少这方面的表述:如,蚂蚁搬家,蚂蚁啃骨头,鸳鸯嬉水,虎毒不食子,老马识途,兔子不食窝边草,风声鹤戾,兔死狐悲,等等。如果说动物无思维能力无语言交际能力,我们就无法解释这些常见的日常现象。不仅如此,动物还有情有义,有爱有恨,能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和自己的嗜好,如狗摇尾巴为高兴,鸟梳理羽毛是爱美等等。这些同样不需要证明,只要稍加留意就能发现。这一切说明什么?说明动物小至蝼蚁,大至虎、狮、苍鹰、鳄鱼,同人类一样都是造物主的宠儿,都有灵性,都有生存发展的权利,我们人类要善待它们。
我们今天讲和谐,不但是讲人和人之间的和谐,讲人自身的和谐,构建和谐社会,同样重要的是要讲人同自然的和谐,要敬畏自然,爱护山山水水,爱护一草一木,爱护飞禽走兽和各种鱼类。山川树木飞禽走兽鱼类和人类一起组成自然,自然既是我们人类共同的家园,而人类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类不能乱砍乱伐,暴殄天物,任意改造自然,征服自然。否则,就打破生态平衡,损害地球家园,就会遭到报应。这报应不是别的,就是自然规律的惩罚。任何人在大自然面前都是极为渺小的,在自然规律面前都是无能为力的。逆规律而动,只能自食其果。
从资源再生,经济可持续发展来说也应该保护植物和动物,保护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古人就知道这个道理。中国有个成语叫“网开一面”,原意就是说集体打猎的时候,要给困兽留一条生路,不要斩尽杀绝,而要留有余地,使物种得以再生繁衍,从而保持自然界的生态平衡。
《孟子•梁惠王上》有这样一段话:“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cu 细密)罟(gu 网)不入圬(wu 低洼地)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斤斧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这是说“不违农时”,池塘的鱼鳖不要打捞干净,山林砍伐要按照一定的时间,这样鱼鳖能再生,树木能再长,“使民养生丧死无憾”,这才是“王道之始”。
孟子已经把不准滥捕滥杀,乱砍乱伐提高到关乎国计民生、治国平天下来这样一个层面来认识。
这在中国古代诗文中也有反映:“已落双雕血尚新,鸣鞭走马又翻身;凭君莫射南来雁,恐布家书寄远人。”(唐 杜牧)“钩帘归乳燕,穴墉出痴蝇。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北宋 苏轼)等等,都表现了中国知识分子悲天悯人、爱屋及乌的人文情怀。
在宗教中,特别是佛教和道教中都有不杀生的戒律。中国龙虎山道教有“四不吃”:不吃狗肉,狗对主人忠诚;不吃乌鱼,小乌鱼为父母尽孝道,宁可牺牲自己;不吃大雁,大雁讲操守,配偶的一方死去,另一方也殉情于身,这是节;不吃牛肉,牛对主人勤勤恳恳,有情有义。合在一起是忠、孝、节、义,它体现了中国人的伦理道德,道教则用宗教戒律把它肯定下来。
这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天人合一”(这里的“天”不是sky,不是god ,而是nature )。
“天人合一”是建立在这样一种认识基础上的:即自然和整个外部世界是一个大宇宙,人则是一个小宇宙,人这小宇宙必须自觉的融入自然和外部世界这个大宇宙之中,服从自然,遵守自然规律。这才是正道。这样做才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年年有余,国泰民安。
“天人合一”是自然观。“天人合一”是理想的极致。“天人合一”是中国人的大智慧。“天人合一”是一种思想境界。“天人合一”是一种最高的艺术追求。我多次用中国当代著名诗人艾青的诗来说明“天人合一”这个似乎很难理解的哲学命题:
“人和自然得到谅解,自然赋有人的心灵;/无论是林间的瀑布,湖沼中的倒影,/初春的月夜,山峦的黎明,/都浸透画家的爱情。”
正在我写这篇短文的时候,我听到窗外有鸟儿的声音。我搁下手头写作,走到阳台,看见一群小鸟在不远的竹林里婉转歌唱,有的小鸟看见我,似乎并不陌生。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这是历史的回音,这是时代的呼唤。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响彻在郁郁葱葱的大地上,响彻在苍茫淼远的大海上,响彻在湛蓝湛蓝的万里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