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府是閩南望族,祖上人丁興旺,四房子孫大都陽盛陰衰,正合了舊社會重男輕女的風氣,都說因祖墳埋在龍穴所至,真耶假耶也無科學根據。
沒想到世事多變,土改時期因是地主家族而被清算;家道從此中落,兒孫輩各奔前程,四合院成了同安新墟市人民革委會辦公地方。二房長孫呂解放本來對自己名字充滿好感,那是証明與新中國同時誕生;可因為階級鬥爭令到家人流離失所,公子哥兒身份早已煙滅。淪落異地討活,輾轉渡海到香江。後來聚港女為妻得已改變身份,也將名字改成呂蒙恩。
婚後數年間,連獲三千金,家無男丁繼承香燈,心中耿耿於懷;信了相士言,將三女喚作招男,寄望太太下一胎能為呂家添丁。可惜天不從人願,也不知是否祖墳在土改時被解放軍剷平,福蔭泯沒,呂蒙恩對著又一個女娃哭笑不得。本受厚愛的三女因沒有為父母招來弟弟,自妹妹出生後,就和兩位姐姐般受盡冷眼了。
許是自幼被雙親冷落,招男難得有笑容;長大後如出水芙蓉,對異性不假辭色,而被稱為冷美人。因母親是廣州人,香港社會流行粵語,招男姐妹都講廣東話,根本不懂閩南語,對著不會鄉音的女兒們,呂蒙恩總有份不為人知的失落感。
升高中時,招男自改芳名成了招藍,同學笑她女招男,一定經常想著男生了?令她苦惱不已,姓又不可變更,唯有將中間那個「招」字去掉,成了呂藍。
九七大限,港人驚慌移民,呂蒙恩一家以投資移民遷至墨爾本;上大學時,呂藍才發現自己改的名字無效,根據入境護照,呂招藍的英文姓名竟變成了「藍招呂」。不管女招男或男招女,對於她來說,無非是姓名的分別而已,她還是她,不因姓名顛來倒去有所不同。
可能是從小對父母重男輕女之心反感,招藍的姻緣路幾乎無從發展;兩個姐姐出閣後,她已在職場大展長才不讓鬚眉。事業心重、漸成了女強人;更令男士敬而遠之。不乏洋人對她追求,都被她的冰冷婉拒了。
招藍在週末或假期,到處旅遊觀光;足跡遍各國,比兩個為了柴米油盬掙扎持家的姐姐過得快樂自在。後來、再少遠行,工餘幾乎躲在家中上網。一頭掉進了電腦網絡虛擬世界自得其樂。
她認識了一位網中人叫任朤,廣東話叫不出這個怪字「朤」,兩個“朋”字上下重疊,四個月堆砌,天空肯定明朗。招藍就以阿朗稱之,又含有「郎君」意,臉紅心喜,連阿朗也不知她心思。(註:朤字普通話發音同朗。)
經過半年交往,彼此生活喜好都已了然,為了那份神秘感,兩人都沒交換相片。那天她生日,阿朗早已送來了百朵紅玫瑰,將整個電腦螢光幕佔滿了,也將她的芳心填塞了愛意。阿朗真鬼馬,在她意亂情迷時向她求婚,反正是愛情遊戲,她應允後就擁有了網夫,而阿朗從此也以「網妻」回稱。
這對網中夫妻恩愛如蜜,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每晚非在網上你濃我濃的談情說愛到凌晨,都不肯就寢。成為「夫妻」後,阿朗開始向她進攻,教導她一些「夫妻之道」,那些情慾纏綿的字經常讓她臉紅心跳,失眠時更是慾念奔馳,恨不得即時去見個郎君。當夜、網上最後對答:
「親親老婆: 明午二時我到墨爾本火車總站,不見不散。妳的阿朗」
「親愛的阿朗:記得拿一本書,不然人多難找呢,深情的吻你。」
「我會帶妳喜歡的玫瑰花。明天可以真正親吻妳了、、、、、」
翌日、招藍急不及待趕到了火車站,對這個素未置娴摹妇W夫」充滿了柔情與期待。往來的人群中,還沒見到帶玫瑰花的男人?
後來、視線落在鄰近的咖啡座旁、驟然瞧見了耀目的紅玫瑰,映眼是個中年人座在輪椅上東張西望。
招藍悄悄偷瞄,輪椅下褲管中空,看來兩腿皆殘;心中悲憤,毅然邁開腳步匆匆隱入人堆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