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征迁、惠农补贴、新农村建设……这些与农民利益息息相关的环节,在当下成了部分村官雁过拔毛、借机揩油的“良机”。许多村官腐败的案例证明,小权力若无监管,腐败就会像泡在水中的胖大海一样膨胀。
“给老百姓办事,收点好处费理所当然”
王昌斌(安徽凤阳县殷涧镇某村委会原主任):我因贪污罪被判入狱。我从1992年开始当村干部,以前待遇低,一年拿两千多元,后来涨到四五千,直到近两年可以达到一万元。早期村干部没油水,没人愿意干。从农业税免除以后,越来越多人抢着干,甚至请客、送烟拉票。
为啥?因为国家的各种惠农补贴和项目资金越来越多。比如国家开始给种粮补贴后,我们村就用多余的地往上报,村里200多亩地,一亩补贴100多元钱,一共两万多元,这些钱被用作了招待费等。除了这些钱,还有上面拨到村里的特困户补贴、倒房户补贴、征地拆迁款等,这些资金的分配权都在村干部手里,多给点少给点,村民们也搞不清楚。另外,农民办事、盖个房子、办低保等都要村干部批条子。这些权力看起来不起眼,但农民要办的事多,各种好处费也就积少成多。
我以前总认为,给老百姓办事,收点好处费是理所当然的。当时有个国务院针对库区移民的后扶项目,补贴是每人600元一年,一共20年。我负责填表,往上申报。是不是符合政策基本上我说了算。于是,我帮了十几户不太符合政策的人办了这个项目补贴,收了他们给的好处费,最多的给了六七千元,最少的也给了1000元。这些人中,有的户口都已经迁走了,但我让他们成功享受到补贴。他们享受到好处,给我点回扣是正常的。
征地拆迁随便揩油
黄玉龙(安徽马鞍山市花山区霍里街道原红东村党支部书记):我在村委会干了30多年,2010年退休,2012年因贪污挪用村集体资金被判入狱,主要问题是利用村集体的60万元给村两委班子成员买了养老保险。当时政策规定我们53岁退休,但给我们的养老保障要到60岁才能开始享受,中间7年时间没有任何经济来源。
我想自己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老了却没有保障,心里不平衡。加上我老婆是公务员,她有公务员的退休和养老保障,想到我退休后还要靠她养老,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于是,我们就趁“村改居”征地拆迁的机会,利用村集体的征拆资金补贴买了保险。
60万元买的是商业养老保险,一共是村两委6个人。我是村党支部书记和村主任一肩挑,就拍板决定让村会计去办了。2003年,我们15个村民组就征拆了10个、近1100亩土地,当年仅征迁资金流入流出就达到1个亿。后来,剩下的村民组也陆续被征地,全部转为市民了。村集体也借机获得了一大笔征地补偿款,村改居后的土地收入也很多。如果村干部随随便便过道手、揩点油,都是不小的金额。
监督形同虚设
黄玉龙:许多村干部是书记、主任一肩挑,村里大小事务都由“一张嘴”“一支笔”说了算,村民大会形同虚设,民主监督苍白无力。尽管马鞍山的村级管理在全省比较先进,村账是三审制,即村主任审核、村民理财小组审查、村党支部书记审批,但最后也暴露出不少弊病。
村民理财小组本应代表村民行使民主监督职能,但随着我们村开始征地拆迁,部分村民变为市民,这个理财小组逐渐成了空壳。我们就钻了这个空,不公开账目。即便村民理财小组实际存在,往往也是我们选的村民代表,大家比较熟悉,谁也不会撕破脸皮指责你村干部,毕竟有些事还要求你办。
账目监管混乱,存在制度漏洞。村里每天都有资金来往,有时为了弥补修路、架桥或者征迁安置中的一些资金缺口,往往把上面下拨的资金互相挪用,最后村流水账与镇账对不起来。镇里也一样,在管账时,也常常把这个项目资金拿到那个项目名下,对村级报账不深入核实。因为镇农经站往往只有一两个人管几个村的账,管不过来。村出纳把发票报到农经站,农经站的人不去现场核实,你报多少我就做多少,虚报也没人发现。
王昌斌:村民理财小组只是形式,那几个人都是村干部选的,关系都不错。村干部把招待费单子拿来让你签字,谁会不签字?现在讲村账镇管,但实际上并没有“严管”。我们村每年做两次账,镇里人来查账,基本不细看,翻翻就走了。平时报账,村会计全听村干部的,要求怎么做就怎么做,是不是虚列虚报,也不会多嘴。(记者 杨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