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3日早上6点,黔江舟白街道箭坝村。碧绿的阿蓬江面倒映着缓缓升起的朝阳。早起的村民正在收拢头晚放下的渔网,江面上荡起一阵阵涟漪。
    11岁的魏小念就住在江边,随着太阳一道起床了,她刚将屋里屋外打扫干净,爷爷奶奶也起床下楼了。
    “早上吃什么,我来做。”小念抱来柴火,娴熟地在灶膛里生火。
    “我来,我来,等你长高了再做饭给我们吃嘛。”62岁的奶奶姚春香赶紧拦住她。
    小念只有1.3米高,站在土灶前做饭必须得踮着脚。
    “那我去打水。”小念边说边拿着一个大饮料瓶,往半里外的“龙洞”跑去——虽然家里有自来水,但“龙洞”渗出的地下水又香又甜,爷爷最喜欢用它泡茶。每天,小念都要为爷爷去打“龙洞”水,早上一次,中午一次。
    小念出生不久,妈妈便将她抱到了黔江。从此,小念再没见过妈妈。在她5岁时,她才第一次见到爸爸
    小念家有两层楼,是土坯房,家里有爷爷奶奶和她,却没有爸爸妈妈,一家三口靠爷爷奶奶的养老金生活。小念的妈妈是四川人,在广东打工时和小念的爸爸相识。小念出生不久,妈妈便将她抱到了黔江,从此,小念再没见过妈妈。在她5岁时,她才第一次见到爸爸。
    小念和爸爸相处得最久的时间是去年暑假,在广州打工的爸爸接她去玩,那是她第二次见到爸爸。可小念不喜欢那儿,吵着要回黔江,为此还挨了爸爸几顿打。
    “用衣架打,爷爷奶奶从没这样打过我。”说到这里,小念的眼泪一串串流下来。好不容易盼到回家,小念说,她虽然不喜欢爸爸,可也希望爸爸能在家多待几天,可爸爸送她回来当天就走了。
    “过年都没回来过,十多年了,我们习惯了。”小念奶奶姚春香说。
    小念最梦想的生活是爸爸妈妈都回黔江,一大家人住在一起,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爸爸妈妈早就各自有了自己的新家。
    这个暑假,小念和爷爷奶奶一道,将地里2000斤玉米收了回来。直到现在,她腿上还有好几处背玉米棒子摔倒时留下的伤疤
    早饭是稀饭和咸菜。饭后,小念将全家人昨晚换下的衣服抱到屋外的水槽里洗。
    晾好衣服,见爷爷在剥玉米粒,小念也从地坝捡了一背篼玉米棒子进屋,坐在爷爷身边剥起来。
    这个暑假,小念和爷爷奶奶一道,将地里2000斤玉米收了回来。直到现在,她腿上还有好几处背玉米棒子摔倒时留下的伤疤。
    “我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家里很多活都是小念干。别人家孩子放假在玩,她放假比上学还累。”姚春香心疼地说。
    “他们不仅手脚没我麻利,脑筋也不如我。”小念得意地开玩笑说,惹来爷爷奶奶一阵哄笑:“那是,那是。”
    有时,小念会和爷爷一起背鱼去城里卖;有时她还会用一个小背篼背点菜去卖,换回的钱,她只舍得买一根老冰棍
    江边的村民几乎家家有渔船,家家有渔网,闲时,爷爷魏精华会在夜里布下渔网,次日清晨去收获,然后背着鱼步行十多公里到黔江城去卖。每次,小念都跟在后面,帮爷爷背鱼。家里有吃不完的蔬菜时,她也会用一个小背篼背点菜去卖。
    “我称秤,她负责算账收钱。”打的鱼多是些小鱼儿,一天只能打两三斤,每斤能卖7元钱。回家路上,爷爷有时会给小念买冰糕,但小念从来只要5角钱一支的老冰棍。
    小念很清楚家里的经济条件,上学时,奶奶每天给她一元零花钱,可上学期下来,她竟然有天放学回家给奶奶带回了一条裤子,给爷爷带回一双拖鞋。那是她用平时节省的零花钱买的。
    “爷爷奶奶是我最亲的人,我长大了挣了钱,首先给他们用——如果爸爸妈妈没钱,我也会给他们。”小念说,虽然不喜欢爸爸妈妈,但她并不恨他们:“老师说,一个人要懂得宽恕别人。他们不回来看我,肯定有他们的原因。”
    小念成绩很好,尤其是作文,可有时老师布置的作业她却不知道怎么写。“今年暑假老师让我们写一件为爸爸妈妈做的事,我没有爸爸妈妈,只有编。”
    中午,太阳毒辣地烤着大地,这是夏季小山村白天最清静的时候,也是小念学习的时间,暑假作业早就做完了,她就每天练字。为响应老师“在暑假要多读课外书”的号召,放假后,没有课外书的小念去书店买了本《红楼梦》,每天看,看了一半了,可她说看不懂,又没人可以问——爷爷奶奶都没文化。
    小念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优,尤其是作文,可有时老师布置的作业她却不知道怎么写。“今年暑假老师让我们写一件为爸爸妈妈做的事,我没有爸爸妈妈,只有编。”小念说,那天她想了很久,才流着泪写完这篇作文,题目是《给父亲洗脚》,她在作文中写道:“突然我发现爸爸脚上有一道疤痕,那是他干活时被石头砸的。父亲,你真辛苦啊!父亲,我的好父亲!”
    大伯一家三口浓浓的亲情,常常让小念眼睛发红。小念说,其实她最不喜欢放暑假,漫长的两个月让她觉得“很不好耍”,她想早点开学,想老师和同学
    午后,大伯魏永一家3口来了。平时魏永在外打工,5岁的儿子由妈妈带着在黔江上学。放暑假了,魏永专门请了假回家陪儿子小林:“一年难得见几回面,我宁愿少挣点钱,暑假也得回来陪陪他。”
    调皮的小林很依恋父亲,总在魏永腿边撒娇扮鬼脸。看着大伯一家3口,小念眼睛又红了。
    “这次回来除了看看父母外,也想来陪陪小念。”魏永说“这孩子可怜”。
    “我要去游泳。”小林突然说。
    “不行,不安全。”爷爷魏精华连忙打断他:“这河里每年暑假都有孩子因为游泳溺水身亡,平时我们把小念也看得紧。”
    “来,弟弟,我们不游泳,姐姐陪你玩。”小念擦干眼泪,将哭兮兮的弟弟带到邻居陈艾家。
    陈艾比小念低一年级,暑假里,她们和另一个邻居魏宇梨是最好的玩伴。
    4个孩子在树荫下玩起了“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小林很快破涕为笑,可小念又沉默了:“她们家里都有爸爸妈妈……”
    “要是我们有啥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办?”姚春香常常和老伴谈起这个话题,每次,两老都只能摇头叹息。
    小念说,其实她最不喜欢放暑假,漫长的两个月让她觉得“很不好耍”:“我想开学,在学校,至少有老师,有同学,学习忙起来,有些事就可以不去想。还好,离开学没几天了。”
    晚饭后,天还没黑,小念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先前一起玩游戏的小伙伴们跟着进来,在她房间调皮捣蛋。可这一切似乎与小念无关,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不言不语,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